这处庄子位于城南郊外的一处小村子不到百里的地方,平坦开阔,一望无际的良田。这个村子距离永丰不过半日的路程,在册人口众多,故而家家户户都较为富裕,以农事为主,商贸为辅。
而原本的庄主早年靠过境商贸起家,后来置下上千亩的良田,雇佣周围的农户前来帮工,每日又有不少车马而来进货,很是热闹。他一向以良善宽和著称,又乐善好施,很得村民的爱戴,可他又鲜少出门。故而,谁都不清楚他早已被灭门。
一行人伪装成进货的菜农,推着车,拉着货往庄子去,一路上也没有人在意,倒也安生。
夜爻他们昨日才发现这个庄子,庄中没有活口,血迹满地,有的早已干涸凝固在地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黑色,让人不适。
三娘子面不改色地往里走,直到看见守在后院的柏诸,开口问道:“人呢?”
柏诸尴尬地挠了挠头,又为难地看向凌翊,道:“里面——”他咽了咽口水,“要不,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这么一说,三娘子倒是好奇起来,“怎么?难不成里面是用死人做的?”
“差不多吧。”他说着,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极力压制一股反胃感,劝着,“昨日还不觉得,今天——”他慌忙捂住嘴,将头偏到一边。
三娘子越过他,就看见凌翊的亲卫往外一趟又一趟地抬东西,两人抬,白布裹着,僵硬如枯木一般的胳膊,带着斑斑血迹闯出白布,耷拉在半空中,期间又有起此彼伏的呕吐声。
她正要进去时,就被凌翊拉住了胳膊,他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瞬间,她恍然,又看向被她惊到呆愣在原地的莫锦州,道;“当年抄家的时候,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她反握住凌翊的手,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留下莫锦州等人面面相觑。
她径直走到一具白布前,蹲下,抬手就将那张碍事的布掀在一边,看了两眼,心中了然。又站起身,不管凌翊审视的目光,拉着他就往地窖里去。
站在门口时尚且不觉,一股逐渐腐烂又充斥着血腥的味道直冲脑门,她连忙捂住鼻子,“死了多久了?”
“估计有几天了。”莫锦州连忙赶来,腐烂的气息瞬间钻进他的四肢百骸,渗得他痛苦无比,强压着作呕,拍了拍凌翊,“你,她,你们——”
凌翊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两块丝帕,递给三娘子,“带着,多少防一防。”然后拉着她往里走。
“我呢——”莫锦州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跺了跺脚,用袖子捂住鼻子飞快钻了进去。
这里并不是寻常意义的地窖,往下约莫十丈深,长约百来丈,就连顶层的土都异常厚实,地形开阔,十足十是个院子——不过是个地下的院子。
她四处转了转,又瞧了瞧墙壁,咚咚咚的清脆声,“是砖墙。”她回身看向两人,“看来这里很厚实啊。这么厚实,用来做什么?”
凌翊摇了摇头,“这里之前应该是有东西的,不过都搬空了。据那些被囚禁的人说,他们日常吃喝以及组装箭矢等都在此处。”他望向空荡荡的地下层,叹了口气,“我们来迟了。”
“也不算迟。”莫锦州笑道,“至少他们没来得及把这里给埋了,不过我们得快一些。”然后他举着火把,七弯八拐地带着他们往里走,时不时抱怨一句,“修得跟迷宫似的。昨日人少,差点走丢了。”话音落,停在一堵墙前,叮嘱一句,“站远些。”
然后将火把递给凌翊,自己蹲下身,敲了敲地砖——至少在三娘子听来,没什么区别——他却非常迅速地找到了其中一块地砖,掏出匕首将它启开,身后的石墙发出“轰”的一声,慢慢悠悠又艰难地转动着庞大的身躯——一处秘密的屋子映入眼帘,或许是动静太大,藏在里面的人开始嚎哭起来,起此彼伏,一瞬间让三娘子以为自己进了地域鬼屋。
她不由得拉住凌翊的手,跟着他将这暗室点亮,这时她才看清——这里只怕是一个牢房吧,活脱脱就是大理寺的监牢。
一群人扒着围栏,伸着手,探出脑袋,不停地哭嚎,“救救我们吧。”“不要杀我们。”……
如魔音穿耳一般,吵得人心烦意乱,莫锦州不耐地一拳砸在墙上,“咚”的一声,顿时鸦雀无声,那群人惊恐地看着他们,又见他们走过来,更是害怕地往后躲,一瞬间就缩到角落里,抱着邻近的人瑟瑟发抖。
“有没有能说话的人?”凌翊扫过里面数百号人,“找个能说话的人出来。”
他语气冰冷,例行公事一般,一双不掺任何情绪的眼睛从每个人身上划过,压抑地让人喘不上气。
一群人僵持着,许久,从角落了,小心翼翼地爬出一个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小心且迅速地爬到木栅栏前,双手死死地抠住木头,吞了吞口水,试图让他早已冒烟的嗓子湿润些,“我,我——”嘶哑如同乌鸦叫,但也能听出来年纪不大,“我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我家姓王,行二,家里人叫我王二。我是,我是……”他顿了顿,他来的实在太久了,早已记不得日子了,他苦笑一声,“我进来的那一天是我的生日,那年我二十,我是癸卯年生人。”
“癸卯?”三娘子看向凌翊,“今年是丙寅年,你进来三年了。”
他闻言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女子,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呆愣愣地看着三娘子,许久,他鼻头微酸,原本还跪在地上此刻也瘫坐在地上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企图说服自己,“三年,这么久了。”宛如寂静无声的叹息一般,“我娘,应该不在了吧。”他喃喃自语,“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能走路,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坐在原地,低声喃喃,无悲无喜,而后坐起身来,压了压干涩的喉间,“我,我是被人打晕后带进来的。起初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在组装些什么——”
“他们?在你之前还有人?”
闻言,他看向三娘子,点了点头,“对,不过不多。我想要回去,可是那个人——”他提起这个人不自觉的哆嗦着身子,瞳孔也猝然紧缩,仿佛看见恶鬼一般,双手也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他拿棒子打我,拿铁块烙我——”语不成调,断断续续。
众人不由得皱眉。
“鞭子蘸盐水抽我,直到我,直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