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霍萱一身黑衣等在镇北王府后门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翻墙而出的三娘子,便压低声音叫她,朝她招了招手。
三娘子刚落地,便朝着霍萱而去,“怎么样?”
霍萱看着她,点了点头,“你交代的事情都成了。我二叔带着兵围了镇北王府,我也派人传信给凌王那边了。”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她,有些担心,“凌王必然会成为瓮中之鳖,你何必以身犯险?”
“自伯父离世,朝中一片风声鹤唳,我父皇远离朝堂多年,可这些年,凌王仗着他的母亲渗了很多人在里面。若不亲入虎穴,他的党羽必然会抽身,我就前功尽弃了。”三娘子一脸感激地看着她,“今日之事,是我欠你一份人情,来日我一定还你。”
霍萱笑道:“若不是你,霍家满门都要遭难,该我谢你的。”她笑得洒脱可带着几分愁苦,“这是林溪,我们陪你一起去。”
三娘子扫了眼名叫林溪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一把扯开自己的发髻,手胡乱在脸上抹去,弄花了妆面,而后一把撕扯开衣摆,“走吧。”
如此雷厉风行看得林溪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霍萱,到底没有说什么。
霍萱从马上取下一捆麻绳,三下五除二地捆在三娘子的手腕上,叮嘱着,“我给你打个活结,你看情况就挣脱。”
三娘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霍励听着大门倾塌,马蹄阵阵,笑意更深了,方才的打斗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他收了刀,看了眼周围,叹了口气,“成王败寇,你到底是棋差一着。”
凌泰臻面色凝重,“我问你一件事,当年怀仁太的死,你知道多少?”
霍安闻言皱眉,他有些不能理解,“你一条腿都踏进鬼门关了,还关心这个?”
“当年的事是导火索,我必须清楚。”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霍安淡淡地说道,“不过这背后的推手确实凌王,至于,他是如何越过重重的障碍杀掉那位德才兼备的太子,我就不得而知了。”他说起这个人时,带着些许的讽刺,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两地的局面,简直可笑,“你们这些人啊,取又取不到,舍又舍不下。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最终一事无成。”
“可你不也一事无成?”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他背后传来,霍安心一凛,连忙转头,看见来人不由得更加吃惊,“莫凯之!你不是——”
“我不是怎么了?我不是死了?”他的眉宇间与凌翊一样,带着一股天生的玩世不恭,只是此刻他的笑是带着讽刺的,他身着铠甲,手中的弯刀早已沾满了血,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与他不过一臂的距离,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捅在他的小腹处。
他不防,硬生生挨了一下,捂着小腹弓着背。
“小兔崽子,白长这么多年了!”莫凯之不想放过他,揪起他的衣领,将手里的刀塞进他的手里,“这么能耐,冲着我来!”
他被人拎着衣领,脑袋只能吊着,莫凯之刚才一拳使了全身力气,他实在难受,此刻只能费力揪着脑袋看着他。莫凯之与凌泰臻不同,凌泰臻要承袭王位,即便是身边的人都死绝了,他也不能死,所以每每到了绝境总有人能替他去死。可是他和莫凯之却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凌泰臻救过他的命,莫凯之救得就更多。冰天雪地里哪怕只穿一件单衣都要把棉衣裹在他身上,哪怕只有一口水一口粮都要塞进他的嘴里,面对这个人,他真的无法下手,“我,没想杀你。那药只是让你昏死而已。”
“所以呢,我该感谢你?”莫凯之掀了掀眼皮,一股不耐烦和嘲讽之色溢于言表,更盛的就是怒火,“我睡一觉,北地没了,亲人没了,胡人南下了。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他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反骨?少他妈义正言辞地要给老将军报仇,老将军要是听见,九泉之下还得再自刎一次!你要干什么?要将他老人家的牌位从烈士祠里移出来?不杀那个畜生,不过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你真以为他好吃好喝地活着?但凡你是为了老将军抱屈,你都该去看一眼那个畜生过得是什么日子!”
那一拳打得他满脸是血,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是晕晕乎乎的,他费力地睁开眼,浓稠的血液糊住了他的眼睛,“霍励呢?”
“他如果不主动来找我,你们家就该下黄泉了。”莫凯之咬牙切齿,而后一把推开他,指着凌泰臻,“你谢谢他吧,苦心谋划这么久,留你一条命。若是胡人当真南下,你百死莫赎!”
他被人推得趴倒在地,下腹的疼痛,半边侧脸高高肿气,他都过被血迹糊住了的眼睛,费力地仰起脖子,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带着嘲讽的苦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什么都是你的。爹告诉我,我要效忠你、保护你,必要的时候要为你死。师傅教我们武功阵法谋略,可他总是偏爱你,教你的永远比我们多。后来长大了,你又跟我抢同一个女人。”他说着说着,眼泪混着血往下流,“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干净、整齐、高高在上,你有狼狈的时候吗?你挨过饿、受过冻、死过吗?凭什么什么东西都是你的?我的兄弟、义兄都是你的,我什么都没有。”他用尽力气攥紧拳头,“你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
凌泰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诉说这么多年的委屈。
良久,他并没有得到答复,他吼道:“你说话,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我该说什么?我该说我们只能有君臣之义,不该有兄弟之情?”他慢慢地朝他走来,一步一步,仿佛走在刀刃上,“当年我从军是与你们一起的,可是不到半年,我父王将我召回。当着众人的面斥责我,抽掉了我所有的权利,将我一贬再贬,我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了出去。就是那里,我认识了萧眀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我所担的责任与你们都不相同。你有回头的权利,我没有。”他蹲在霍安面前,扯出袖子轻轻地擦拭他满是血迹的脸,“我曾经想过任性一次吧,反正我不喜欢她,你刚好喜欢。莫家和霍家联姻其实也挺好——”
“咳!”莫凯之斜眼睨他。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想要,你可以让给我?那我要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