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朱婵真自小与皇上关系亲厚,可谓皇上最信任的人。自从知道了自己的亲哥哥乃至整个皇族背负的诅咒,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破解之法,了断这皇家痼疾。她早早立下誓言,终身不嫁,愿一生以圣女的身份侍奉女神,惟愿能破除诅咒。但是此法并不奏效。
朱婵真并不是个较真的人,做圣女多年,有一些神奇的阅历和见识,这使她内心虽然真诚地相信,红尘之中,必有神迹昭昭,心里却也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恐怕并非那真正的天选圣女,如不是这身皇家血统,她与圣女这一身份怕是毫不相干。
她明白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所以无力回天。
她果断辞去了圣女一职,把主要精力放在与各路佛道大师、炼丹术士的交往上,也是指望着能够从他们那里找到破解皇家痼疾的办法。正是因为她有退隐之意,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敬献仙服一事才开始由京中三姝轮流进行。
这一年冬至,朱婵真神情郁郁地走出京郊皇陵。再一次拜会父亲的陵墓,让她心里更加压抑,她真怕过几年自己的兄长也躺在这里。
算算那日子,其实也没几年了。可她已经寻觅了多年,连一丝可靠的头绪都没有。想来也是,前代好几任帝王都已经穷尽了几乎所有的办法,岂能到她这里便迎刃而解?
她一向轻装简行,出门只带着婢女回环,此刻心情烦闷,又自恃会点拳脚功夫,便让回环走大路到山脚下等她,而她自己,想循着山路先登高望远,再蜿蜒而下,因只有极目远眺,才能一舒胸中块垒。
等她下山,却没看到回环,原来她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早不是自己当初所想的方位了。
此处有一寺庙,在冬日凄寒的天气下,也没什么香火,庙门口蹲着一个乞讨的人。这乞丐破衣烂衫,往常天气好的日子,来上香的人多,兴许还能讨得些吃食,可是这回,人烟稀少,连鸟雀都不来,能讨得点什么呢?
朱婵真心中叹息,忽然怜及自身,想到皇兄,九五之尊尚有不得已的苦痛,更何况这命格低贱的小人。在人间活着,怕是只能随命运拨弄,毫无还手之力,人生自然更是艰难。一时间恻隐心起,便把身上仅带的两个金饼掏出来给他,然后自己怏怏地下山去了。
等她到了山脚下,遇见回环时,却见回环用手指翻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连她来了都未曾发觉。她细问之下,回环才告知,是一个山上下来的乞丐递给她的。她本来嫌弃那乞丐脏,懒得接,那乞丐便往她旁边一放,扬长而去。她因等得无聊,便翻看起来。
朱婵真接过书一看,大吃一惊。这是一本残卷,有图有文。回环只是粗通文墨,觉得其中的图画很有趣。而她一看便知,此书其中内涵的旨意遥深。
书的前面许多内容已经被人撕掉了,后面也残缺不全,能看到的这一部分,内容倒是挺连贯的,中间也没有缺页。这些书页都是统一的体例,一边画着图,一边配着诗。有些图在左、诗在右,有些诗在上、图在下,有些是寥寥落落几句诗,分散在图的周围。
因为是手抄本,图和诗的排列方式相当随意,没有一定之规。那图画得十分朴拙,字迹也有些幼嫩,诗的语句也不太在乎韵律谐调。虽说是充满了生活气息,却也能看得出来,并不讲究精致,只是要把意思说明白。
它要说明的意思,却相当惊世骇俗,那就是预言了历朝历代的发展起伏及结局,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对某些朝代重大事件的揭秘及暗示。若说这书是后人根据已经发生的史实,而编写的附会之作,其中有些内容却又未必是一般人能了解到的。
朱婵真随手一翻,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图。
这一张图,画着一个身披五彩霞衣的美女,周身还向四处放着光芒,在她心脏的部位,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三角形。在此美女的脚下,还躺着一个人,看那一身打扮,应是富贵人家,只见此人捂着心脏部位仰卧在地,表情极为痛苦,极为不甘。此画旁边还有一个字,玄。
朱婵真的头“嗡”地一声响,感觉自己心里面隐藏的那件事被人挑明了。
再仔细询问,听回环的描述,那乞丐便应当是自己在山上施舍金饼的那位。
她赶忙四处寻看,但此刻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再一想,自己下山时,到了半山腰,曾经回头一看,当时这乞丐还在原地未动,可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飘到了山脚下,竟然比自己还早半个时辰下山,料想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那乞丐既然知道回环和自己是一起的,想来是一路跟随她们。
他能把这么机密的书非常精准地交给自己,应当也是知道她二人的真实身份的。
想到此处,朱婵真断定,不管此人意欲何为,他一定不简单,恐怕不是个普通的乞丐,而是某位世外高人。
看看天色,有些阴沉,像要下雨的样子,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便在此多作耽搁,当下便将这本残卷往怀中一揣,带上回环,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京城。
到了京城,已经是下午了,朱婵真径直冲进皇宫内殿,寻找兄长。
听那轮值的小太监说,皇上批阅了半天奏章,看得头昏眼花,适才见外面天色比上午亮堂了些,索性到那御花园后山上走走,散心去了。
朱婵真还是那身男装,风尘仆仆,连衣衫都来不及换,只是稍微整理了下,便又直奔那御花园后山。
见了自己的皇兄,先屏退左右,让他们离得远远的,再从怀中掏出那本残卷给皇上看。
皇上起先还觉得她神神秘秘的,颇为疑虑,待看到这书上的内容,也是大吃一惊。
他又急忙翻到最关切本朝的那几页,一下子便看到了朱婵真在山脚下翻过的那张图。
那图在页面左侧,右侧歪歪扭扭写着四句诗:“谁谓红颜一世骄,平地惊雷起波澜。神女空心终成祸,儿孙无奈代代传。”
皇上和朱婵真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图和诗其中的意味,两个人心音如鼓,赶忙再往后翻。
朱婵真虽说在山脚下便得了此书,却也没来得及细看,并不知道后面写着什么。
只见那后一张图,画着三个动物,有虎,有兔,有龙,似乎在一个大花园里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