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她混进送嫁花车里颠簸一天,可不是为了送上门当口粮。
灵印一破,大师姐便能即刻感知,立即会来死生隙接应,这次虽然没有办法杀到天凶,但总会有下次机会的。
就在她左手剑指触碰到右手图腾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更加滚烫的温度。
一线黑炎飞忽然闪着擦过她的耳畔,劲风之下,沈清宁被带翻在地,随即火焰砰地点在了半人马的身上。
半人马原本就不剩几块的好皮霎时化作了一团焦炭,它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句,便死在了原地。
沈清宁撑起身子,耳边穿来隐隐的铃声。
来者赤着脚,脚上缠绕两只足铃,猩红的火色纹路顺着脚腕一路盘旋而上,身量极高,皮肤极其苍白,一身红衣,墨发委地。
他抬起眼来,是一双妖异非常的金色双眼,眼尾图腾,夺目不可直视,半笑不笑,目中无人,仿佛天下皆伏于他的脚下。
好嚣张的人。
不,沈清宁猝然一惊——天凶出现在了这里。
这与她的构想相去甚远,天凶生性狡诈且深不可测,如果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猝然碰上,莫说刺杀,怕是连自己的命斗保不住。
她面上的珠帘已不知去处,一身大红嫁衣已经烧得斑驳,发髻也散作一团,如泼墨一样散在身上。
来者被她这番形貌吸引,轻微地啧了一声。
面前少女的脸上全是黑灰,整张脸就剩下眼睛还是亮的了,看着像只滚在路边的流浪狗。
乌岸收回视线,漠然地看向困成一团的黑虎。
总归是要死的人。
他并不打算接受修真界的和谈,送来的十二个姑娘,他一个也不会留。
包括这个。
错身而过时,他听到沈清宁呢喃道:“你就是天凶?”
乌岸无所谓地回答道:“——我不喜欢天凶这个名字,作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我喜欢被人叫‘乌岸’。”
他的声音仿佛冥府鲛人的夜曲,瑰丽动人,几乎能成为猎食的凶器。
沈清宁沉默不语。
他拍了拍手,两只串在火笼里的黑虎惨叫一声,身体丝丝缕缕地化作青烟,飘飘荡荡地从火笼里面出来,随即归入乌岸的身后,与茫茫的影子合为一体。
沈清宁头一次看见天凶出手的景象,乌岸回头,目光向沈清宁的方向投来:“啧,还有一个。”
几乎刹那间,沈清宁头皮一紧,她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手指移向右手手腕,乌岸没有给她半分反应的时机,嘴角吐出一个字:“缚。”
沈清宁手指猛地一抽搐,骤然感觉全身的血液化作了冰坨,存在感异常鲜明地滚动在她的血肉中。
她抬起头,脸已经涨成了青色,喉咙仿佛被一只不存在的手紧紧地扼住了。
生命流逝的瞬间,她确切地意识到,这喜怒无常、杀人随心所欲的天凶,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并不麻烦多少。
不,不能这样死,哪怕要死,也要给这祸患一个苦头吃。
她目测了乌岸与她的距离,咬牙切齿地想,该死,偷袭的距离不够。
此时乌岸笑眯眯地抬起手,做了一个扭转的动作。
刹那间,沈清宁感到五脏六腑搅作一团的剜心之痛,她骤然跪倒,痛得浑身哆嗦,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岸兴致很好地走进一步,笑着问道:“听说你们送来了十二个人,剩下的十一个人,也是从这里过来吗?”
沈清宁痛得说不出话,她蜷缩成一团,喉咙咕噜两声,有微弱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乌岸耳聪目明,但难以分辩她口中的气音,便下意识地走进一步:“你说什么?”
少女喉间又咕噜几个碎片。
面前的人并没有半分灵力,同一只走雀虫蚁没有半点区别,乌岸不做他想地俯下身,凑得更近:“慢点说,慢点说,她们从哪里过来?”
就是现在!
沈清宁双眼骤然迸发出精光,短短一息间,飞速地向右手手腕处点了两下,图腾砰地炸裂,透亮的冰剑握在她的手中,她稳准狠地对准乌岸的腹部,狠狠地刺了进去。
仿佛千万个慢动作,乌岸瞳孔骤然紧缩,冰冷的寒意侵入了他的腹部,随即,寒意在他的血肉中炸开。
死在这里——!!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铁青,原本雪白的肤色更加雪白,沈清宁支撑着冰剑站起来,居高临下,面上又是黑灰,又是鲜血,看起来狼狈极了。
唯独一双颜色极淡的眼睛,平静得仿佛古井,眼底又有怒涛一样的疯狂。
乌岸捂着腹部的伤口,看着她的眼睛,原先半笑不笑的眼底骤然亮起兴奋的火光。
好强悍的灵力,好能忍的人。
沈清宁将冰剑横在面前,冷笑道:
“所谓天凶,原来也是个人,血也是热的。”
她抹了抹方才迸到脸上的血,这一击远远不能对乌岸造成致命伤,但令他一时半会无法行动他也是足够。
乌岸身后影子蠢蠢欲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却按兵不动,还有闲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者的灵力悬殊,沈清宁并不觉得偷袭得手后能够全身而退,她将长剑横起,庞然灵力再度灌入,霎时间剔透晶亮,流转光滑,闭了闭眼,猝然睁开。
这一战,应当是必死之战了。
“极北沈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