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薛小宝扫了眼他的剑,抬头说:“她不会看着我死在你的剑下。早饭我放在水榭。”
俞轻舟怒目,一脚踹在他的心口,薛小宝仰翻在地,药粉撒在泥间。
目送俞轻舟拂袖而去,小卢拍拍衣服起身,递出一只手拉起薛小宝。薛小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小卢道:“你闭嘴。”
薛小宝捂着胸口落后一段距离跟在小卢身后,拖着步子回家,水榭中不见俞轻舟身影。
“你的朋友走了?”
“他不会被你气走。”小卢脚步一顿,回过头,“最近你很放肆。”
薛小宝梗着脖子说:“他伤了你。”
小卢盯着他看,问:“关你什么事?”
薛小宝呐呐,小卢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小看我。你若再生些有的没的心思,便可以滚了。”
小卢提着剑回房间,俞轻舟正在给自己上药,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垂下眼睫道:“或许他不是小看你,只是关心你。”
“不自量力罢了。”
俞轻舟自嘲地笑一笑,走过去接过她的剑,一言不发为她的手臂肩膀上药。
“要是我不去杀甲了呢?”他试探着问。
“你确定你可以吗?”
俞轻舟不答,手上动作很轻,又问:“你愿意为了师姐赴死,即使是被她杀死。可是我是你什么人呢?”
小卢不假思索回答:“你是我信任的人。”
俞轻舟叹气,“你实在不了解男人。”
小卢狐疑地拧起眉毛,“就算你现在示弱,这件事上我是不可能心软迁就你的。不行咱们就再打一架。”
俞轻舟只好让步,不再开口,在药粉上细致裹好绷带。
这次俞轻舟在江心洲住得长了一些,他和小卢每日对招,垂钓,偶尔试图说服小卢放弃赴死。时间漫长,却消磨不了小卢的决心。从深秋到初冬,俞轻舟守在江心洲,放信鸽对外联络,在飘荡的芦花中不懈坚持要把小卢打服。
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薛小宝在水榭搭了苇叶编成的草席挡风,燃起红泥小火炉温酒。
片好的黄牛肉下锅及时捞起,杯中斟满烫好的酒,三人吃得很畅快。隔着铜锅上蒸着的白汽,俞轻舟眯了眯眼,问:“你就这么喜欢师姐?”
小卢放下酒杯,薛小宝眼急手快又为她满上。
“从小我就想成为师姐那种人。师姐什么都比我强,比我聪明,比我厉害,要是她想做老板,老板也会败在她手下。她就是这么了不起。我想像她一样,强大到拥有一切选择,又有能力为所有选择负责。所以她为了甲隐退时,我很不理解。甲想要得到名声,自己去争取就是了,为什么要让师姐回家待着?师姐凭本事,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要甘心屈居在一个小院子里?”
“从那时起你就想杀了甲?”
“不。我想的是无论师姐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她扫除障碍,如果前面挡着的是甲,那我也可以去杀了他。”
“但你一直没去杀甲。”
“我去找他们了。我问师姐值得吗?甲配吗?”
“她怎么说?”
“她说她现在很幸福。”
俞轻舟哑然,饮下一口温酒,问:“我用了那么多理由都动摇不了你,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你?”
“没有。我问她那是什么?”
“啊?”薛小宝张大了嘴巴。他直觉这两人是在说和生死相关的大事,生死在他们看来可以很轻,轻得就像薛木匠的那条命。薛小宝经历过生死,如今薛木匠也像是他在前世遇见过的人,离他很远。他想拜小卢做师父,不断练习,成为像她一样的强者,把生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然而他越听越糊涂,他简直不敢相信,像小卢一样强大的人,居然也会被什么困住,困扰她的两个字居然是——幸福。
俞轻舟不悦的斜了他一眼,薛小宝抬手紧紧封住自己的嘴。
飞雪卷入水榭檐下,遇上蒸着的热气,还没落地便化了。
小卢成长在不系舟,那不是什么学习人情世故的好地方。她头一次出任务是去一所深门大户当婢女,作为某个庞大计划的一环,在确定的时刻留一扇门,及时传出消息给下一个人。她当时并不清楚整个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每天活计做完,和别的小丫头一起嗑瓜子唠闲天,结伴去花园采花。花园的守门小厮和她们相熟起来,小厮叫长生,比她年长两岁,面貌平凡。
小丫头们结伴去采花时,他抓着机会和小卢闲聊几句。后来,他送她门外买的栀子花串成的手串,晚上挂在床头,喷香的。有时他给她带一块红豆糕,有时是一张彩纸。过了半年,长生问小卢家里有没有给她说亲。小卢答并未。长生涨红了一张脸说:小卢,我心悦你已久,这些年我攒下一些钱,若你也喜欢我,我便叫我娘找媒人去你家提亲。
喜欢?
小卢沉默不语,长生红着脸,继续吞吐道:这半年你应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考虑考虑我,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我不急着要你的答案,你可以慢慢想。
当晚,深门大户遭了灭门之祸,小卢收到撤退的消息,路经花园,看到夜晚扶疏的花木下浮出长生失去血色的脸,他的血全部渗入他躺的那块土地里。
任务成功,她回了不系舟。那是她第一回见不系舟那么热闹,此前他们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而现在他们这些幸存者,不再是彼此的敌人,又成了可以亲近的同伴。人的天性排斥孤独。小卢找到师姐,想和她说说有人说喜欢我,可是他死了。师姐却率先喜悦的指给她看众人环绕的人。那人高高大大,面目粗犷,未来会成为甲。师姐贴着她的耳朵说:“那个人说以后他会照顾我。”
小卢疑惑,想问问师姐,你难道需要旁人照顾吗?一抬头却望见师姐脸上和长生如出一辙的神情,她开了口,问:“师姐喜欢他吗?”
师姐点头,摸了摸她的脸说:“你长大了。”
小卢明白了师姐不会永远陪着她。后来她独自去江心洲搭房子,时不时接任务,偶尔俞轻舟来找她说说话。不出任务时,她整日琢磨新开垦的菜地,在上次俞轻舟说的地方搭个葡萄架或许不错,她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