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从来都是宝贝一样地对待她们,哪怕一个儿子没有也常常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可自己的父亲从来都轻视家中的女儿,轻视也就罢了,还从小就教育家中的女儿嫁了人也是颜家人,颜家荣她们在夫家便有地位,颜家衰她们在夫家便连个下人都不如。
就是这几年,她才意识到,若没有家中父母的这般教导,或许自己也能过得十分幸福。这些年,就是因为自己常常为了颜家做出损害侯府的事情,夫妻的感情才会渐行渐远,别说是恩爱,就连话都越来越少了。
颜家就像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补不满,就是那些个被宠大的败家子,那些个宝贝似的儿子,让这些出嫁的颜家女子,哪怕是太后,都无法惬意地过日子,每每都要因为他们丢人现眼。
可她已经没的选择。她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些,她是这文渊侯府的当家女主,她不可能有错,府里上下不可以有人指责她。
如此,她再次翘起嘴巴,肃容挺腰,恢复起她当家主母该有的姿态。
宁姶将一切尽收眼底。颜巧凤的效果明显已经达到了,可她真是一点人缘都没有,谁都不愿意为她说个情,除了她自己的女儿。
眼下只要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一句,余駪的下一句就肯定是原谅加以观后效了。
她看着自己妹妹,她哭得那么伤心,只有她的眼泪是真的,她是在真的挂念她的母亲,她也是真的挂念自己这个姐姐。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为这个妹妹去做最后一节梯子,毕竟事情真若是闹大,她日后该如何做人?
可事情终究不会闹大。
她戳了戳自己姑母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身子转过去,慢悠悠地走到余宁妙的身旁,已经酝酿到颧骨的情绪随着跪下的噗通一声,应时地掉落下两颗应景的泪珠子。
余昙大呼:“姶儿,你要做什么,你忘记你……”
宁姶不想日后自己祖父释怀颜巧凤所作所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女儿如何揪着旁人的错处不放,闹得家宅不宁,便不让姑母把想说的说完,紧着开口道:“祖父,母亲有错,可到底还是我们的母亲;祖父若认为祖母有错,可终究还是我们的祖母,是姶儿父亲的母亲……”她望向余昙,颤着声音说,“是姑母的母亲。”
这话一出,余昙颤着嘴唇露出令她自己都憎嫌的不忍。
宁姶说着将头低下,又陨涕道:“以前在庄子的时候,我和哥哥不知道什么是侯府,可是看着庄子里的娃娃们有父亲、母亲,有祖父祖母,我和哥哥就想,侯府里就是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地方。现在哥哥没有命回来,但是姶儿回来了,姶儿相信哥哥是想看到姶儿开开心心地和祖父、祖父……在一起。”
余駪听后,脸仰望上天,用拇指和食指偷偷擦掉两个眼角的眼泪,不禁长呼了一口气。
众人皆望向他,然而余侯夫人心里却对这个孙女有了动容,对过去有了几分悔意。
不久后,余駪叹息后声音奏亮道:“那次皇贵妃娘娘的寿宴后,陛下将我叫到了勤政殿,我本以为圣上是询问我修缮《宣周文典》之事宜,不想陛下却是与我说起了我的孙女。”
余駪将脸侧过去,慈祥地对宁姶道:“陛下说,文渊侯的孙子孙女,朕见他们如见自己的孙儿,独独那个养在外头的,朕头一次瞧她便觉得这个孩子纯善至孝,甚至有几分男子般的壮志凌云之姿……”
话说到这儿,余駪避讳地瞥了瞥余侯夫人,半晌后笑笑说:“我文渊侯的孙女,能如此以德报怨,深明大义,是我侯府之幸也,他日不知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这话立时令在场的女眷心一提,皆在品这话里的意味。
“老二媳妇,你的话我是半信半疑,可到底你是为我们余家育有一子一女。你有心悔改,我也念这些年你独自操持整个侯府,老二又长年在外……”他说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突地,他面露阴沉,口气厉责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过了老夫的寿宴,你就将管家之权交还给老大媳妇吧,此后若再有不公不义之行径,你就再无养育孩子的资格,我自会找人替你抚养他们。我知舐犊情深,故劝你好自为之!”
随后他丢了个冷冰冰的目光给了余侯夫人,不愿多说一个字。
他走到贵祥身边,吩咐道:“贵祥,将我日常所需皆搬到勤业居。”说完,他便拂袖而去,留下像是只剩下一副空架的余侯夫人,身体如瞬间被掏空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