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家还差多少?”
胖婶一脸愁苦,比了个数:“五两。”说完不知为何流下眼泪来,“看赵来平时这般强壮的人挨三鞭子都挨不住,我家那个死鬼比我还瘦要挨五鞭子还不得当场就被打死了。”
赵婆婆悲叹一声,都是苦命人,没有多想,从怀里摸了一点碎银给她:“先拿去用,等过两天我扯布回来,你来帮我裁寿衣,就当工钱了。”
胖婶儿想推辞,但又舍不得,她此时接下的不是银子不是乞怜,而是她男人的命。
噗通一声给赵婆婆跪下磕了个头。
“哎呀,干什么啊,快点熬药,赵来等着救命呢。”赵婆婆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赵来家不大的小院,围了一村子的人,都想出一份力,可又都帮不上忙。
等到亥时,赵大郎终是带了王大夫回来,那大夫大家都认得,他是鲁镇上的土郎中,因为没有店面所以收费便宜,以往常来渔利口给他们看病,是信得过的大夫。
他捻着胡须,摸了摸赵来的脉,闭目,似在斟酌,半刻钟后才研墨写了方子出来。
赵二郎接过来,准备去抓药。
宋下童不知何时挨近了看了那药方一眼,啧啧两声:“小郎君去鲁镇西街的丰益堂抓药,就说是沈芜小娘子让去的,准给你最好的。”
这张药方明显用的药要名贵一些,恐怕是看到赵大郎的钱多故意为之,所以叫他去丰益堂,掌柜的一看就能明白,会便宜他不少。
王大夫刚想否定他去丰益堂,自己重新指定一家药堂,就听赵二郎问:“谁是沈芜?”把他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
宋下童假装没看见王大夫生气的模样,有些莫名地指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喏,不就是她,她不是你们村的?”
赵二郎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两个笑涡:“哦,你说傻姑啊,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叫她沈芜小娘子。”
沈芜脸一黑,瞪向赵二郎,呵道:“还不快去!”
又瞪向宋下童。
宋下童赶忙躲到王大夫身后,她知道他在干嘛,他肯定是在偷笑。
赵大郎不敢克扣王大夫的出诊费,甚至还多给了三十文,但王大夫并未离开,说道:“近日药材要涨价,以后看病的人也会变少,像我这样的游走郎中恐怕要没饭吃喽。”
沈芜略有迟疑,还是添了二百文给他。
将他送走后,在场的众人醒过神来。
恐怕老三说的事是真的,傻姑和赵婆婆还有赵兴在鲁镇真的靠卖金银花发了大财。不然傻姑哪儿来的这些钱?
瞬间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明日要交租的村民,当场抹泪的都有十几人。
就连赵来家都交不出来地租了,更何况是他们,又有几个人能扛过钱管事的鞭子呢?若是人倒下来,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于是有那粗莽胆大的当场就恳求道:“傻姑,能借我二两银吗?”
现场又顿时安静下来,连赵来痛苦的哀鸣都屏住了,夏夜厚重沉闷的空气一下子让在场的众人喘不过气来,落针可闻。
沈芜微愣,随即微微一笑:“好啊。”
渔利口的村民从未注意过住在村尾的傻姑长得如何,原来她竟是这般美丽的,笑起来就像仙女一样。
“不过有一样,你们跟我借钱,往后就要来我院子里上学。”
一听她这样说,村民们都有些懵,将原先对她的赞美又统统收回,想着她又犯什么傻。
“学什么?”赵兴却双眼明亮如星,仰望着沈芜,“我也能来吗?”
“当然。”沈芜肯定道,“来跟我学怎么赚钱。”
赵兴一下子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连连点头,撵着大黄一阵玩闹。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都很忙很累,如果她直接说让他们来上学,必然是不肯的,所以她随机应变想了这个主意。
村民们倒不是不情愿,而是不大相信,但为了不让自己挨打,还是答应了。
赵婆婆听见,推了发愣的胖婶儿一把:“你也去。”然后跟村民们说,“不够的我补上。”
赵婆婆倒不是为了让村民们真能学到什么东西,而是她觉得自己要这么多钱用处不大,她年岁大了,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帮帮自己的邻居们也挺好的。
村民们彻底被说动,纷纷开口跟她们借钱。
沈芜立刻拉过赵兴记账,主要是拟一个上学的花名册出来。
宋下童饶有兴味地瞧着这一屋子的村民,尤其是被围在中间发钱的沈芜。
仿佛刚刚环绕在渔利口上空的一团黑压压,如浓铅般的乌云,被她逐渐驱散。
她果然就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