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他在大殿上见过此那位女子，惊鸿一瞥，是个美人。
“将军眼光果然不错。”
同为男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点陛下深表理解。
“那苏缇公主确实容貌出挑，气质不俗。”
陛下向来有话直说，今日言辞颇为婉转，霍冲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抿唇静待下文。
“只是····”
果然，陛下话锋一转。
“婚姻大事，还需仔细。”
陛下脸上笑容不退，眸光略有深意。
“论起来，羌国只是个番邦属国，怎可与长安的公爵世家、名门望族相比？”
他再次伸手，将名录推向霍冲。
“朕视你为左膀右臂，你我虽是君臣，但若能再近一步，岂不锦上添花？”
陛下的目光堪堪扫过将军年轻的面庞，霍冲觉察到事情已经超出了预计。
他与陛下四目相对，眸光恳切：
“臣与苏缇相识于微时，两情相悦，此番是臣真心求娶，恳请陛下恩准。”
顺帝闻言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耳熟，遥记得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儿郎时，似乎也曾说过这种话，只是后来如何？
视线不由得看向身旁端坐的王皇后。
后来先皇赐婚，命他与琅琊王氏谛结姻缘。
一开始他也很抗拒，但事后来实证明这份姻缘在纷繁复杂的朝堂中，为他争取到了更多助力。
此后他登临帝位，王皇后温婉大气，执掌中宫十余年，与他共担天下。
偶尔，梦回，他也曾感慨过，遗憾过。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情愫渐成过往。
能够在权力之巅睥睨众生，哪里不好？
顺帝垂首，自嘲一般轻笑出了声。
王皇后但闻不语，方才霍将军一开口，她便知道此言触及了陛下的陈年心事。
暖阁里端坐的三人各怀心事，气氛略有凝滞。
须臾之后，还是顺帝先开了口：
“你呀你，年纪尚轻···”
他目光灼灼看向霍冲，见他脸色肃整，目光坚决，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多年前的自己么？
顺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朕的骠骑大将军，前途大好。喜欢哪个女子，娶回家做妾即可，正妻之位，还需谨慎。”
“陛下···”
顺帝所言，霍冲不敢苟同，他不可能让苏缇为妾，更不可能娶别的女人为妻。
“罢了，罢了。”
顺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韩内侍赶紧搀扶左右。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待你回去思量清楚了，再来回禀。朕今日也乏了，你且退下吧。”
满室宫人噤若寒蝉。
霍冲无奈起身。
冬日的午后，阳光撒满宫廷。汉白玉阶梯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银丝，折射出细细闪闪的光芒。
王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拾阶而下。
宽大的凤辇已经候在一旁。
“皇后娘娘请留步。”
霍冲紧随其后。见皇后停住脚步，正望着他。
他抱拳颔首。
“微臣自知今日唐突，还请娘娘释怀，莫怪。”
皇后原以为他是来请自己做说客的。
却不想他是来致歉，只是这一句释怀，当真让她觉有趣。
她眸光微闪，掩住嘴角轻笑了两声。
“霍将军此言差矣，该释怀的人不是我，而是陛下。”
帝后之间感情不慕，霍冲略知一二。
王皇后是先帝赐婚给陛下的，想来今日他求陛下赐婚，也有些触及二人。
“若是能娶到汉室女，从此青云直上，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若是娶了番邦女，从此前途未卜也未尝可知。”
王皇后透亮的眸子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
“霍将军当真想好了？”
只见他剑眉星目，朗朗如昼：
“微臣想好了。”
凤辇顺着官道一路浩浩而行。
王皇后端坐车内，四下寂静。
她回想起方才霍冲坚决的眼神，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红尘中的善男信女总是如此相似？
思绪不由得飘回十多年前：
当今陛下尚且是皇子，听闻他曾有过一位青梅竹马。
他曾向先皇请旨赐婚。
但不知为何，赐婚的圣旨却送到了琅琊王氏。
世人皆眼红这泼天的富贵荣耀，却无人在意这姻缘中无一丝爱意。
她成了他的妻子，与他一路并肩前行，携手登上皇位。
而那位青梅竹马的女郎也奉旨远嫁。
听闻她到了云楚之地，水土不服，不过两年便郁郁而终。
想来，真是可怜可叹。
王皇后伸手掀开车帘，目光透过那小小的窗棂探出去。
晴空一隅，寥寥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