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推进,那些建筑物的外壳与玻璃幕墙的迎面一瞬间一齐被霰弹幕墙吞没,破碎中还未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呻*吟,冰雹就接蹱而至。 云中不断下击粗壮明亮的闪电,精准地劈中大楼顶部的金属尖塔,尖塔被冰雹摧毁就顺着风向倒在空中,突然从云中伸出数条狰狞的闪电触手抓住那些巨大的金属部件和构件,那些东西还在空中就发红融化,又被闪电触手抛弃而落,摔在地上或建筑物上,或破碎或扭曲,再不复原来的形状和模样。 天地仿佛正在大而可畏的大威力中支离破碎,再看不出天地如何交界,太阳逃去无踪,天地都昏暗了,只有遥远的地方还残余着似乎时有时无的一线光明。 不知是因为城市被淹没在水气中而黑暗,亦或乌云压顶而黑暗,水气或者是云中的降雨,但也许只是冰雹扯下的云,听不到降雨声,因为云气已经与地面相连,并非完全没有能见度,但人类无法身在其中看清这正在肆虐的一切。 没有人能听出这些霹雳和雷轰、大震动和呼啸的狂风中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无数人造建筑倒塌破碎的声响在其中根本就不值得存在。 唯有新城的穹顶,在可敬可畏的自然大威力中巍然无损。 人类躲在穹顶之下各自的住所当中恐惧战兢,如被逼入绝境的野狗。他们的妇女们忍不住哭泣喊叫,呼天唤地,祈求各路、各自的神灵庇佑。没来得及归回穹顶之下的猎狗人和还在旧城、旧地生活的人们不知下落如何。 有人临死前大声喊叫,但喊叫声没有人能听得到,喊叫的人除了能感受到喉咙的震动和疼痛,根本就听不到自己所发出的嘶喊。他们在冰雹的砸击之下变形,又被烈风吹到空中再被击落,就残破不堪,混合进风中的杂物。 从近地轨道下望,北半球大片大片的区域被浓厚的云层覆盖,除了白昼、黑夜云中的闪电,看不到一切地面的景物。围绕地球旋转的人们看不到白云之下的情景,只以为景色依旧乏味,千篇一律,没什么看头。 但白云之下,仿佛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绝望的灾难。 如因和安聆的精神终于崩溃,绝望地哭叫起来。侯晓峰用力抱紧她们,她们却变得虚而不实,好像正慢慢融于黑暗。 黑暗将侯晓峰家的小小地窑包围,击打摇撼,侯晓峰以为下一秒这仿佛深处在天崩地裂中的小小空间就会被无情撕碎。天地仿佛都已不存在,只有黑暗和大而可畏的灾难将他们包裹其中,侯晓峰一家的心在恐惧和绝望中如烈火炙烤下的蜡块融化,极大的孤独和无助攫住他们的精神,世界如云雾在狂风中吹散,不复存在。 如此多久…… 恐惧、绝望与黑暗夺去了侯晓峰一家的时间概念和感官,雷轰和狂风何时远去,他们听到也不知道;地大震动何时渐低颤微,他们感知却不能感受。 饥饿在腹中滚动,冷在意识中成形,侯晓峰一家僵硬麻木的身子不自由地抽动,凉气钻进他们彼此的缝隙,又不由地抱紧彼此的温暖。 一切似乎远去,黑暗又使一切变得不真实。侯晓峰一家的膀胱中蓄满了热痛的尿液,身体一切的极端感受首先使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空渐渐恢复真实。 过去了吗?侯晓峰侥幸地想。一切忽然遥远而不真切,他动了一下,随即怀中也跟着联动,意识深处形成一幅画面——他坐在地上,如因和安聆紧抱住他的躯干,他一动,她们就本能地靠紧,就像寒风中的雏鸟。 侯晓峰下意识收紧双臂,双臂早已僵硬紧绷,再不能多加一丝力气。他低下酸痛的脖子,颈椎咯吱作响,嘴唇触碰到抵在一起的头顶,深深亲吻。 尿意强烈起来,她们的身子忍不住扭动,侯晓峰知道她们快要坚持不住,他自己的膀胱已经疼痛难忍,他担心再坚持一会儿就要撑破。侯晓峰不敢轻易动作,他怕还没有站起来膀胱就会爆裂,这使他别无选择。 (本段内容已删除) 侯晓峰全身猛地收紧,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哼!突如其来的异状惊吓到安聆和如因,她们压抑不住低沉地惊叫出声,更加力抱紧同一副躯干;刺痛和寒冷使她们的身子颤抖,她们憋不住哭声就大起来。 低温悄然从头顶渗透地窖的每一寸黑暗,他们又湿又冷,外面的世界慢慢平寂下来,仿佛什么也没曾发生,只是要带给他们一顿惊吓。侯晓峰顺着爬梯向上爬,左脚踩着卟卟嚓嚓的冷尿,他吃力顶开沉重无比的出口盖板——厚厚的金属盖板在冰雹并不精准的砸击中略微变形,有些滞涩,重物压在其上,侯晓峰使尽全力才勉强将之顶开——才见一线朦胧光明,扑面一阵冰凉的细碎硬物! 侯晓峰鼻梁一阵酸痛,脸也被硬物撞得生疼。他才想起何时拉开了全被景反射服的颈上部分竟全然忘记了。大的冰雹碎块封堵住眼前的缝隙,侯晓峰看不到外面,又小心地慢慢顶开一些,碎冰就稀里哗啦往下掉,直到他顶开一个很大的角度,爬梯下方落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碎块——安聆母女看到那一个锥形冰堆散发出蓝莹莹的暗淡微光,像一堆粗劣的宝石。 地窖的出口增加了尺余厚度,侯晓峰如一只小心谨慎的云斑鳍兽,从冰洞中慢慢探出脑袋,目力所及,一片冰天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