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猜他大概是惊讶于我的饭量,可我真的太多天没有吃过饭了。
我极不自在地说:“你做的饭很好吃。”
他哈哈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我并没有太大问题,所以出了院,出了医院后,我就和林爽分别了,他想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回到家后,我又恢复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沉寂感,这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是我的老板。
我接通电话,听他说话:“小文,你的作品又获奖了,奖金已经打你卡上了,这次的颁奖典礼,还是不来吗?”
我说:“不了,我最近有点忙。”
沉默之后,对面的人说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我是名花艺师,可惜,我这样灰暗的人,喜欢花。
大学时,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的花艺作品被江城有名的诚心花艺公司总裁厉铭看中,听说他年少有为,成立公司,挑人眼光毒辣,他给了我工作机会,我很感谢他,也拿了很多奖,替他和公司挣足了面子。
可我家里,没有一朵花,花总会枯萎的。
林爽给我发来一条消息,问我明早要不要和他一起晨跑,我没回他,隔了一会儿,他居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我无奈,接通电话。
我听到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个,文字,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晨跑?”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他却说:“可是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应该多运动运动。”
“这些我都知道,谢谢你救过我,但是我不希望你过多干涉我的生活。”我语气冰冷,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也听得出我的拒绝。
过了一会儿,听他没动静,我准备挂断电话,可他突然小声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不需要朋友。”我否认,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靠在墙上,说这番话,仿佛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交朋友,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什么都是虚伪的,我害怕分离,害怕和亲近的人渐行渐远,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触,这样就不会难过。
我放下手机,泡了桶面,忽然想起林爽今天做的饭,味道的确不错,可是并不是我能一直吃到的。
我想起他明晃晃的笑容,是我不配拥有他那样的朋友。吃完面后,收拾好一切,我感到头部一阵刺痛,后来想起医生说的话,他说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或许只有几年。
几年,到底是多少年呢?
医生又说,心态好又积极治疗的话,再活十几年也不是问题。
但我一直都是一个悲观的人。
我决定自己为自己处理好后事,一切都由我自己打理好了,就不会麻烦别人了。
我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期间林爽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这么关心。
我没有回他。
我去了墓园,我想为自己选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墓园的工作人员问我给谁看墓地,我说我自己,那人却说我真会开玩笑。
我没说话,并不想做无谓的解释。
最后我选择了妈妈旁边的那块墓地,我想和她葬在一起。
而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在另一个很远的墓园,我知道她恨他,所以我央求爷爷奶奶把他们分开。
我在这妈妈的墓碑前,想要对她笑,可是最终却只扯了扯嘴角。
我对照片上那个笑得温婉大方的女人轻声说:“妈妈,我这次来,什么都没给您带,您不会怪我吧。”
只有风回答我。
“我知道,您不会怪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才说:“因为我也从来没怨过您。”
我低下头,一颗接一颗的泪珠砸在地上。
我吸吸鼻子,抬起头对她说:“好啦,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出了墓园,我又去给自己买了一个骨灰盒。
我买了一个很便宜的骨灰盒,活着的时候就没什么价值,死了也不需要多贵的容器。
做完这一切,我回了公司。
到公司后,许多人都跟我打招呼,等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时,有人来通知我,厉铭让我去办公室。
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到他办公室外,我敲了下门,里面的人说:“请进。”
我走进去看到厉铭正在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文件,虽然他已经三十几岁了,但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厚待。
据说,“诚心”花艺是他为自己女朋友创立的,而“诚心”正是他女朋友的名字,可没人听说他现在有女朋友或者妻子。
我发着呆,厉铭连着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听见。
我回过神。
他说:“小文,你还好吗?”
我摇头:“老板,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他笑了笑:“没事,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又来公司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能让我有一点活着的真实感。
休假的时候,我去做了个健康检查,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我到底该庆幸我临死之前知道了自己生病了,还是该难过自己知道得太迟了?
厉铭想了想说:“那你去把这个项目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