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她,问道:“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待到几时?”
“嗯?”云疏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仰头对上兰洵冷冰冰的一副俊脸。
在那道清幽深沉的眼神逼视下,云疏雪耷拉下脑袋,躬身站起来,声音发紧道:“不、打扰大人休息,小女、退下了!”
视线慌乱中,不知怎的扫过兰洵缎袍领口处的一截脖颈,云疏雪的脸愈发见红,忙不迭拎起裙摆就往门口跑。
背后传来兰洵冷冽的声音:“今日之事,你应该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吧?”
云疏雪回身来坚定地摇摇头,发誓一般:“绝对、不会。”
兰洵衣领口露在外面的一点肌肤白盈如玉,留在上面的暧昧红痕格外显眼,隐约还有几口深浅不一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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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院里出来,云疏雪在一处院墙下看到一口大水缸,周围静谧,只闻蝉鸣,不见有人路过。
她试探着往水缸边走,果然看到里面盛了水,风搅起的点点涟漪,吓得她脸色泛白仓惶后退,扶着路边的梧桐树大口大口喘气。
重生前溺毙水中的情形,深深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握紧成拳,深吸口气,一点点往水缸边移过去,最后还是逃窜回树下。
本想以水为镜整理妆容,现下只能抽出帕子擦去脸上汗珠,好在她脸上妆虽浓,所用脂粉皆是京都最好的,除了口脂蹭得没剩多少,其他的倒也还能看。
整理好衣裙,她又重新照着原来的样子挽发,幸好帮她挽发的嬷嬷偷懒,发髻单一没什么讲究,全靠满头的金钗步摇堆叠。
事虽小,若换作重生前的云疏雪,她一点儿都不会做。
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由继母姜氏替她安排,身边伺候她的婢女、嬷嬷,比姜氏亲生女儿云疏白身边的还要多。
她也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于识字学文,更是一窍不通。
溺毙之后,云疏雪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有位自称乔娘的女子,时而温柔时而严厉,教会云疏雪很多东西,其中就有穿衣搭配、挽发簪花。
去大殿找姜氏的路上,云疏雪遇到一个小沙弥。
见他捧着的盘子里有不少平安符,云疏雪叫住他,摘了腕上的金镯子,同他换了四个平安符,免得一会儿见到父亲被问及去了何处,她作答不了。
云疏雪又趁机跟小沙弥打听了之前骗她去厢房的那个年轻和尚。
小沙弥摇摇头道:“我自幼在雨莲寺长大,没见过哪个师兄、师叔的手背上有疤痕。”
云疏雪又摘了一个翡翠戒指送他,说道:“那和尚……是、我的恩人,寻、不到便罢了,我跟你、打听的事,还请、不要对别人提起。”
同小沙弥分开后,云疏雪来到大殿旁的侧院,先前姜氏在此听灵一大师诵经。
云疏雪行至房门外,里面传来闲谈的声音,似乎没人发现她不在的事。
她走到门口,屋里几人很是默契地结束了刚刚的谈话。
如此场景,云疏雪仿佛不久之前才刚刚经历过,又或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她见怪不怪了。
“疏雪!?”
看到云疏雪的那一霎,姜氏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下,她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脸上堆着云疏雪熟悉的慈爱笑容。
“跑去哪儿玩儿啦?刚刚我们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她过来亲昵地拉着云疏雪的手,“你哥哥说你也是为你好,别气了,等回去我帮你说他!”
不知怎的,云疏雪这会儿再看姜氏脸上的笑,不似从前那般觉得亲切,反而别扭得很。
她面上并未显露,乖巧地唤了声“娘”。
“你还知道回来?”云赫双腿交叠靠椅背坐着,横眉怒目瞪着云疏雪,手中茶杯“砰”的一声摔桌面上,云疏雪吓得缩了下肩膀。
在她记忆里,父亲很少笑,至少在她面前几乎没笑过,每次见她不是训话,就是斥责、罚跪、打手心。
姜氏将云疏雪揽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对云赫劝道:“侯爷,孩子回来就好,你就别说她了。”
云赫轻笑一声,不是那种愉悦舒快的笑,是讽讽的轻嘲:“我还敢说她吗?佛门清净地也敢与人动手厮打。”
“你哥哥不过训斥你两句,你还甩脸子跑了,有本事就别回来!”
从前听到云赫说这样的话,云疏雪心里是很受伤的,甚至会当面反驳、与他吵起来,最后的下场就是被打一耳光,回家还得罚跪、不给饭吃。
现下,她学乖了。
云疏雪眼睫低垂,樱红小嘴紧抿着,眼泪落下来,似碎了的透明珠子,声音哽咽道:“爹爹,女儿、知错了!”
云赫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对她突然服软的态度很是不适应。
云疏白看了眼父亲脸上的神情,眉头略微蹙起。
她与姜氏对视一眼,走到云疏雪身边,视线落在她的裙摆上,“呀”了声,一脸关心地问:“二姐姐,你的裙子怎么破了?”
云疏白拉过云疏雪的手,瞧见她手心破了皮的伤痕,又道:“怎么还受伤了,你不会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吧?”
云疏雪倏地看向云疏白,视线相触时,云疏白很快垂下眼不看她。
云赫脸上浮现一丝愠怒,厉声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雪儿,你要是遇上什么事,尽管和娘说,娘会给你作主的。”姜氏一脸关切地看着云疏雪,眼中的心疼看着不像假的。
云疏雪木讷地看着她,从小到大,受了委屈或是不开心,都是找姜氏给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