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京词还是住院了,女医生苦口婆心劝说了好久,把胰腺炎的危险性反复和她强调,想到昨天那位男医生说的话,她办理入院手续。
来到分配的病房,顾京词看着里面狭小的四人间又返回护士站,“您好,还有没有单人间或者双人间吗?”
护士站很忙,小护士拨打电话前抽空回了几个字:“已经满了。”
顾京词只好回到病房,手指从床头柜上擦过,捻了捻,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把病床周围都仔细擦了一遍。
都整理好她才坐下,拿出手机让陈婷帮忙从家里拿日用品和换洗衣物来,趁还是一个人便躺在床上给葛诗琪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顾京词就和葛诗琪吐槽,“其实今天都已经不疼了,你说住院是不是也有kpi啊,我还是异地医保,不能报多少。”
葛诗琪:“大姐,你开着保时捷,咨询费用分钟计算还计较这点钱。”
“你知道每天听到那么多的鸡零狗碎、非黑即白的事情有多么消耗我的心力和体力吗?我躺在这儿一天一千都是沉没成本。”顾京词说着翻了翻身,也是这一下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
病房里骤然安静,空气中流荡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顾京词的手指默默挂断了电话,扯了扯嘴角,“徐医生是吧。”
徐越衍点头,走了进来,“要换班了,我来和你说一声,你这是急性胰腺炎,可能要住一周,这一周都要禁食禁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身体上有任何问题可以让护士来叫我,剩下的住院细则稍后护士会再详细说明。”
顾京词似笑非笑,心里在琢磨这位医生听没听到前面的话,她不自然地拉了拉被子,“那这几天要辛苦徐医生了。”
“应该的。”
徐越衍口罩上方的眼瞳黑亮幽深,眼下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显得这双眉眼更为标致。
顾京词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眼熟,但记忆里又并不认识这么一位姓徐的医生。
许是盯久了,顾京词一时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徐越衍在病历卡上写了几个字,放进床头的卡槽里,最后才看向顾京词:“应该吧。”
这话就像是客套,因为没有见过的印象所以是应该吧。
医生和律师都见过太多人,不记得也是应该吧。
顾京词抿唇轻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你还戴着口罩。”
“好好休息。”徐越衍礼貌辞行,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又补充:“我们没有kpi,我们是把你的身体情况放在第一位。”
顾京词反应了一秒,一股蒸汽似乎要从头顶冒出,她一个巴掌遮住了自己的脸,慢慢滑进了被窝里。
他听到了……听到了……
好在病房陆陆续续又住进了两个人,有了些声响,一个人也没再去回味早上的对话。
顾京词睡在二床,一床是一位阿姨,来做胃镜检查的,人很亲和,说自己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就自来熟地和顾京词聊起天来了。
四床是一个老奶奶,她女儿陪着来的,似乎是身体哪儿很不舒服,一直在哼哼唧唧,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偶尔还会突然发点脾气,骂骂咧咧,也是听不懂的话。
手背上的针管一滴一滴无止境地掉着水珠,鼻子里插着呼吸机导管,手指上夹着心电检测仪,本来觉得已经没什么事儿的顾京词好像心理上虚弱了起来。
陈婷过来已经是傍晚,推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她拿出折叠小桌板摆上笔记本电脑和文件,把水果和日用品放在床头。
一床阿姨从隔帘旁探出头,问着顾京词:“这是你妹妹?”
顾京词看着陈婷的娃娃脸笑了笑,“不是,我助理。”
阿姨有些吃惊,“你做什么工作,还有助理。”
顾京词:“律师。”
阿姨:“你这么厉害,律师可不得了,读书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
顾京词笑了笑,“还行。”
阿姨:“那你们律师年薪肯定很高吧?”
“都差不多。”
顾京词答得模棱两可。
“陈婷,我想去烫洗手间。”
顾京词可算知道为什么女医生反复强调要有人照顾,这身上连着那么多根管子,去哪儿都不方便。
她把仪器拔了机子便开始叫,她头疼得不行,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不吃早饭。
陈婷想留下来照顾让顾京词回绝了,律所还有很多事,自己不再需要她帮忙处理。
住院的时间很难熬,还不如在律所加班。
十点多,病房里就熄灯睡下了。
床帘中间,只剩顾京词的电脑反射的亮光。隔壁床的老奶奶打着咕噜,她的女儿蜷缩在厕所旁的折叠床上。
静谧的夜,醒着的人能清晰听到走廊护士的脚步声和护士站偶尔的响铃。
忽然间,门口的脚步声加快,随后病房门被推开,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急促沉重。
顾京词右手边的床帘被拉开,几位医生和护士把担架床上的人移到病床上。
顾京词侧过头看,发现床上的是一个极瘦的女人,她的头发凌乱,腿弯曲着,仿佛只剩下了骨头,不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
医护人员走后,剩一个男人站在一旁,和她一般,也消瘦不堪。
从男人的对话里,顾京词听出这是她的丈夫,男人一边埋怨,一边熟练地倒着尿袋。
男人端起尿盆,看了眼顾京词,语气放缓许多:“不好意思,我老婆胰腺炎复发,刚从icu里出来。”
顾京词:“没事。”
她合上电脑,看着床帘被隔壁床的呼吸机挡在了后面,够不着也拉不了,只能转身背对着他们,这一觉很没有安全感。
第二天,顾京词是被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鼻尖是浓浓的香味儿。
顾京词映入眼帘的就是葛诗琪坐在她的病床边,旁若无人地吃着煎饼果子。
“醒啦。”葛诗琪抽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