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蜻蜓?”
“...没什么。”
“赵大人吃了么?”
“没...没有。”
“吃什么?我请。”
“徐大娘家的烤羊腿。”
徐大娘的姘头是个波斯商人,她在上床的时候骗来了对方的烤羊腿秘方,自己开起了店。徐大娘烤羊腿是太和县为数不多的美食,整个县城都飘散着炙烤香。
但烤羊腿量大且价格昂贵,只有商人和贪到司徒县令水平的官员才吃得起。赵鸢平日大手大脚,到了吃羊腿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了。
当她坐到王大娘食肆唯一一间雅座时,不可思议:“李大人,没想到你和徐大娘还有勾结呢。”
徐大娘一个人讲一整盘羊腿端到他们面前,“姑娘,你有所不知,当初要不是李大人给我主持公道,我压根开不起店。”
徐大娘是个寡妇,长安贵族开放的民风还未吹到太和县,寡妇被要求不能二嫁,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孝顺公婆。她要抛头露面卖烤羊腿时,被公婆告上衙门,当时处理此案的正是李凭云。
赵鸢借着李凭云的光,吃到了大名鼎鼎的徐大娘烤羊腿,完全忘了李凭云是什么样的人。
“一条羊腿十两金,赵大人身为衙门命官,吃了我十两金,该当何论?”
赵鸢恨啊。
她怎么忘了李凭云这货是个奸诈小人了。
她喝口薄荷清茶,去去口中的油水,试着讨价还价,“我吃的这点儿,最多只有三两金。”
李凭云深知对赵鸢最管用的还是美男计。
他挑眉浅笑,“赵大人,帮我一回。”
“我帮你!李大人,我一定会帮你回到衙门!”
多年后的岁月里,即使李凭云恨她恨到想要一刀杀了她,但只要一想到年少时她对自己满腔赤诚的喜欢,那些恨意便没了勇气。
他笑意渐深,“不是这一桩。有个学生和我一样出身贱民,想请赵大人网开一面,准许他参加今年解试。”
这可是2十有八九的徇私枉法了。
赵鸢立马回绝:“不行。李大人,你我都是科举出来的考生,维护科举公正,是你我的责任,你怎可让我知法犯法?”
李凭云道:“赵大人,这是邀你与我同赃。”
亏你说的出口...
“这学生你也认识,高程,当初是你将他的文章递到我面前的,他才华如何,赵大人比我更要清楚。”
赵鸢想到那个碧眼少年,想到那些让自己自惭形秽的文章,再想到他也是贱民出身,不禁质疑起科举的公正。
不公的从来不是科举,而是贪婪的人心。
“李大人,王道林买卖策试题目,我嗤之以鼻,你私下找我,让我将高程塞进太和的考场里,我和王道林又有何不同?再说,今日我为了高程一人作弊,那那些不认识你我,千千万万的贱民呢?”
李凭云面色瞬间冷淡,他望着窗边压来的阴云,道:“既然赵大人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费口舌功夫了,不过...只要高程有机会参加解试,一定能走到春试,届时,他会成为赵大人口中那千千万万贱民的希望。”
“李大人,我若知道你是为这件事才请我吃饭,我断然不会答应,你住何处?改日我还你一条羊腿,今日的羊腿就当我没吃过。”
感情中被爱更多的人一定是赢家,李凭云很自信,不论自己用什么借口找她,她都会跟自己。
“赵大人,天色已晚,而且看来是要下雨了,让楼下车夫送你回去吧。”
他这般说着的同时站起了身,话罢就直接离开。
“惯的你...”赵鸢嗫嚅道。
她让店小二将剩下的羊腿打包,拎到马车前,直接对车夫道:“跟着李大人。”
车夫纳闷道:“咱这么大一马车,不太方便跟踪人啊。”
想想也是。赵鸢道:“那车夫大哥,你先回去,我步行回衙门,正好消消食。”
“赵大人,咱没文化,又不是傻,你刚才说过要跟踪李大人的,咋可能是回衙门。”
赵鸢僵硬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走?”
车夫从车厢里抽出一把雨伞,“今夜肯定要下雨,这是李大人给你备的伞,你打着伞,正好做掩护。”
赵鸢空有书袋智慧,缺了些街头智慧。她觉得车夫说的有道理,便接过伞,然后把打包的羊腿送给了车夫。
今夜干打雷不下雨,街上零星的行人看到有人打着伞鬼鬼祟祟,不禁不寒而栗,相互絮叨:“最近还是少在夜里出门,碰到精神失常,咱有理也说不清。”
赵鸢抓着伞连躲带藏,跟着李凭云来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李凭云走入一栋豪楼,躲在暗巷里的赵鸢从伞檐的遮挡中露出一双嫉恶如仇的眼睛,狠狠盯着“真红楼”三个字。
好你个李凭云,几天不见人影,原来是住在青楼里了!
也罢,国子监的女学生都说,十个男的九个花,剩下一个是yangwei。
她的心上人,可以是贱民,不能是贱货!
赵鸢转头就走,刚一转身,撞到一黑面。
不下雨的时候,比打伞之人更不正常的是什么?
是身披雨披,斗笠遮面之人。
赵鸢以为自己碰到变态了,把伞砸向对方,撒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对方痛叫一声,然后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