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考试,也伴随了她一生。
正当衙门口热闹之际,一队骑马衙役踏尘而来,停在衙门门口。
百姓没见过这阵势,只晓得看到官老爷一定要跪,于是自发地跪下。
带队的衙役跳下马,对赵鸢抱拳道:“赵主簿,你们衙门的王代县令买卖试题,结果又不对买家负责,被人买家告上了州府,田大人头一回生这么大的气,命我等将他带去州府审问。”
告发王道林的是县里的盐商。
整个陇右道,敢去衙门告状的百姓分两种,一种是能和陇右世族集团找到关系的,他们受了委屈,会先去私下里找他们的关系。
另一种则是和世族们不搭边的,只能找本州州长。
盐商祖上不是陇右人,和这些世族们非亲带故,平时也没少受他们克扣,他指望着让儿子参加科举,只要能拿个乡贡身份,他们家就能扬眉吐气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在王道林那里花重金买来试题
谁料到赵鸢更换了试题,货不对板,盐商无处去讨公道,就直接上肃州府那里告发了王道林买卖试题的事。
田早河这人十分耿直,得知王道林舞弊,气得官帽子也不想要了,命人将他绳之以法。
不久后衙役们将王道林从衙门里押出来。
赵鸢从官多年,发现了一个官场定律,但凡是贪官污吏,被带走的时候总会满口喷粪,喷的大多是自己的同僚。
如司徒县令被带走时,喷的是王道林,王道林被带走的时候,喷的则是她。
“赵鸢仗着赵家门荫,□□县衙,早被李凭云睡了!她不是处子之身,你们查她!”
古往今来,怕是除了钻木取火的原始氏族,污蔑一个女子最好的法子,便是造谣她的清白。
贱民不得与良民同席,更别谈沾染别的关系,这是所有平民百姓的共识。
而平民,比起权贵,他们往往更瞧不起贱民,正因这种森严的阶级,他们平凡的一生才有了高人一等的机会。
可想而知王道林这句话的威力。
所有目光都转向赵鸢。
赵鸢心中冷笑,这王道林平日里装出一副温雅儒生的模样,讲话温声细语,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高声怒斥。
在那些带着探寻的注视之中,赵鸢缓缓走下台阶,走向王道林。
她同王道林面对着面,隔着仅是一步距离,王道林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姑娘...或说,看清这个人。
赵鸢是个极易受人影响的人,这本是一件坏事。
可她却有着人群中万分之一的运气,在她仕途中,有两个人对她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一个三年前一身麻衣、一杆孤笔闯入御前的状元郎李凭云。
另一个,则是千古第一人的女皇。
只有她离你近了,你才能够看出她一身锐利的锋芒。
人群中不乏讨论。
大邺虽开明,但要让百姓开化,需要千秋万代的努力。这些一辈子生长在儒学统治下的小民并没有包容的思想,听到王道林的诽谤,他们也讨论了起来女人当官的不便。
她与李凭云一对年轻男女,同出同进,同席同行,谁信她的清白?
赵鸢没有自证。
清白二字,向来难证。
女学的先生教她们身为女子,要有一双含羞的眼,一把莺燕细嗓。
她目光一刻不移地盯着王道林,震声道:“王道林,无牃上任,借职责之便,私自减免自家农田赋税,买卖解试试题,辱蔑律法公道,请州府明察。”
王道林不知赵鸢何时掌握了自家漏税一事,他此时脑子转的奇快,立马意识到司徒临走前,将整顿农田一事全权交给了李凭云,所以,幕后之人是李凭云。
可惜,这次王道林猜错了。
李凭云是有他包庇家族的证据,但他不会把这些证据交给赵鸢。
赵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猜到以王道林的人品,必然会干出这一桩事。
于是她当着百姓的面,先提起他以权谋私的事——对寻常百姓来说,一生无非劳作、纳税、劳作、纳税...如此往复。
这一句足以将矛盾转移至王道林的身上。
王道林立即气急败坏,回骂道:“你就是李凭云的一条母狗,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我真可怜你,注定只有竖起尾巴向他摇尾乞怜的命。”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有种误解,认为名门所出的大家闺秀说一定是温言细语的。
其实不然,温言细语只是平日里的习惯。
细说起来,大家闺秀平时脚不沾地,手不劳作,各种补品供养着,体内了巨大的能量,一旦放开嗓子,能够达到溃耳欲聋的效果。
赵鸢此时便用这样的音量和气势对王道林说道——
“尔之竖子,我容你再三你不知悔改,从今往后,再有人敢造谣本官清白,以恶狗相论!”
此言一出,赵鸢便是彻底抛下了旁人目光。
她走在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上,是也罢,非也罢,荣耀也罢,诋毁也罢,全成了其它人的事。
而她能做,是全力以赴捍卫她的选择。
一时间,整个太和县雅雀无声,唯有几只麻雀不知深浅地叫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