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正厅,大门虚掩。
穿着一身轻纱罗裙,且梳妆打扮后的方夏彤和方妙彤,此刻正站在吕莹华两边,两张嘴不停地抱怨着——
“娘,那个王爷瘦骨嶙峋,身体孱弱,兴许活不了多久,你真想我们嫁给他吗?”
“他目光凶狠,看着十分可恶,定然不是什么善类,我们嫁过去,日子肯定不好过。”
吕莹华训斥道:“你们懂什么,他就算现下身子骨弱了一些,以他王爷的身份,还怕找不到名医医治?而且这王爷面相不似一般人,别看他冷言寡语,说不定是位痴情之人,凡事不能看表面。”
“可是娘,我们不喜欢这位王爷。”
“由不得你们不喜欢。”吕莹华显然不高兴了,拉下脸来,“倘若能嫁给王爷,做上万人羡慕的王妃,以后高人一等,其他姑娘们见了你们,都得恭恭敬敬行礼,你们还不愿意?”
方夏彤和方妙彤极少见吕莹华发这么大脾气,面面相觑,不吱声了。
吕莹华面露愁容,又道:“王爷他……喜怒不言于色,也不知有没有看上你们。他手里居然有一本名册,知道方映渔住在将军府,若不是我反应快,让厨房的丫头冒充她,否则,还不好交代……”
大门从外被一把推开,方映渔走了进来。
方夏彤和方妙彤看清来人,吓了一跳,方妙彤心虚退后一步,方夏彤反应快,很快镇定下来,叉着腰,扬起一张脸道:“你有没有礼貌,进门不知道通报一声?”
方映渔正要说话,又被方妙彤打断:“你看你一身灰布青衣,脸上还脏兮兮的,跟个乞丐一样,真丢我们将军府的脸。”
方映渔穿着并不讲究,一来她本人不在意,二来她手上银子不多,没有闲钱置办好看的衣物。这一点,倒是与溺水之前并无差别。
不过溺水之前,方映渔常年闭门不出,只在府中活动,而溺水之后,她却常常出府玩耍,最爱去的,便是有歌姬弹唱的如意楼,甚至还与歌姬关系甚密。
方映渔在如意楼有个专门的座位,木桌上常备笔墨纸砚,以供她消遣。
她的脸上,这会儿还沾有未擦干净的墨渍。
“大小姐二小姐说的是,我稍后便去梳洗一番。”
方映渔态度端正,虚心接受的样子,让方夏彤和方妙彤感觉到有些古怪,一时噤了声。自方映渔溺水之后,她性子就变了样,时常嬉皮笑脸,不管说她什么,她都不生气,嘴皮子还变得利索起来,挖苦她的时候,她还会回嘴。现在这般听话,方夏彤和方妙彤直觉有猫腻。
果然,方映渔扭头,对正看着她的吕莹华说道:“大夫人,方才在门口遇到王爷,王爷托我来问问,府里怎么有两位二小姐?”
说着,方映渔还指了指正厅外,“王爷就在外面等着,让我问好了,告诉他实情。”
吕莹华顿时脸色煞白。
她使了点小聪明,为了避免方映渔坏她好事,撵人出府,又找厨娘的姑娘冒充她,这种事,她也不怕方映渔本人知晓,唯独怕王爷知道。
欺骗王爷,那无异于欺君之罪。
吕莹华不太清楚方映渔态度如何,若她直接跟王爷告状,不仅她下不来台,将军府上下,必定会被王爷责罚。
她心有戚戚拽住方映渔的手,小声求道:“映……”
方映渔抢先说道:“其实是王爷误会了,府里确实有两位二小姐,两位方二小姐。大夫人的二姑娘方妙彤方二小姐,还有一位将军大人的亲妹妹,方映渔方二小姐,对吧?”
方映渔侧着头,对吕莹华眨了眨眼,吕莹华瞬间明白了,接话道:“确实如此,我那位小姑子,最近喜欢上了做菜,整日在厨房钻研新菜式,我也便忘了请她出来面见王爷……”
“府上事务繁多,大夫人有不周之处,也情有可原。我不也是,二小姐命我和如月出府买酒,我们买了一些宣纸,若不是回府后被提醒,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无妨,不过是酒,再出去买回来便是。”
“是,多谢大夫人体谅。”
昔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一唱一和,把方夏彤和方妙彤唬得一愣一愣,不过她们已然察觉气氛不对,没有出声揭穿。
方映渔从正厅走了出去,吕莹华跟在身后,在院中,对去而复返的王爷行了礼。
吕莹华道:“王爷,将军府确实有两位二小姐,下人们也习惯都叫她们二小姐……”
旭舜王明荠背对着这边,略微发黄的长发,被微风吹起几屡,给他原本凌厉的背影,带来几分柔情。
他摆了摆手,没让吕莹华说下去,而是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冷漠的目光逐一从吕莹华落到了方映渔身上,随即,他轻哼了一声,说道:“看来真是我误会了,将军府的主人不在,留在家中的皆是女眷,能被叫二小姐的,也确实有两人。不过……”
他顿了顿,盯着垂眼看地的方映渔。
方映渔感觉他的目光,一动不动。
他又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姓谁名谁,家在何处?”
吕莹华捏了一把冷汗,小心地朝方映渔看了过去。
方映渔还算冷静,一点也没慌:“我叫如梦,与如月是姐妹。家父家母乃老爷府上的仆役,自老爷老夫人去世后,家父家母便回了榆林老家,我和如月跟二小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深,便留下来伺候二小姐。”
明荠对旁边的玄衣男子点了点头,玄衣男子便把扣在身边的如月推了过去。如月没站稳,直接扑在了方映渔身上。
方映渔扶住她,抬眼看了玄衣男子一下,此人长得有些壮,右手握着一把剑,掌背青筋明显,他面无表情,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明荠目光如炬,问道:“既然你们是姐妹,为啥一点都不像?”
“如月长得像爹,我长得像娘,所以不太像,不过我们身高都遗传了娘,是一样的。”方映渔复又低下了头,毕竟说了谎,没敢看他。
“是吗?”明荠忽然走近,修长的手指勾住方映渔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端详片刻后,说道,“美眸皓齿,倒是有几分姿色,你把脸上的墨渍给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