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流畅高挺,山根处落着一颗浅痣,不细看难以察觉,一旦发现却觉格外秀气明目。
眼睫翩然似羽扇,一双美目形似饱杏恰在眼尾处微微上挑,平添几分令人挪不开眼的娇媚,年岁尚轻便已难掩绰约风华。
目光却深邃如无波潭水,与相貌截然相反的,是端庄宁静的气度。
并不死板无味,只隐隐透出雍容来。这般特殊的相互映衬,只一眼便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唇形是恰到好处的饱满,因着大病初愈,气血稍亏唇色略淡,肤如美玉无瑕。
面色发白,此刻瞧着姿容楚楚格外引人怜惜。
好一个风姿绰约的病美人。
温嫤毓的妆发一直由芙蕖装束,芙蕖心细手稳,擅长精细的活计,次次都能令她满意,这次也不例外。
主仆二人对视之间已心照不宣,因着要去怡和院,芙蕖单在面容上为温嫤毓细细铺了一层妆粉,用颜色最浅的螺黛淡扫蛾眉,她本就大病初愈,如今显得面色更加苍白脆弱。
芙蕖将温嫤毓一头墨发松松挽成个单螺髻,温嫤毓特意避开孟婉喜欢她带的那些个流光溢彩的繁重金饰,她挑了一支腊梅冬枝素银簪斜入发间,憔悴不减却衬得她坚韧非常。
一旁芙蓉在为自家姑娘今日的穿着而纠结。
她挑出一深一浅两身碧色,温嫤毓自铜镜中瞥见,只道:“今日穿浅色更为适宜。”
温嫤毓换上罗裙,芙蓉顿觉豁然贯通。
这是身鹅卵青色的裙装,清浅的颜色易显得人过分素雅而缺少气场,这也正是芙蓉犹豫不决的原因。
只不过温嫤毓一穿上这罗裙,芙蓉的担心便顷刻消散了。
这罗裙由暗纹织锦制成,面料柔顺隐隐泛着光泽,并非粗布凡品,这倒是其次。
特殊的是在袖口裙角处以银线绣成的缠枝梅花连理纹。
缕缕银丝在光下熠熠生辉,自鹅卵青罗裙间盛放的朵朵银白,像有铿锵白梅怒放于恬淡初春,为这单薄的卵青色添一抹冬的肃杀。
难以关联的二者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融汇于少女身间,像冬日的凌冽与春日的葳蕤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如乍暖还寒,顿觉惠风和畅。
温嫤毓刻意装扮的憔悴,肤色白皙欺霜赛雪,却不掩她身姿亭亭。
衣间白梅栩栩如生,淡青掩映间她面色宁静,便成了早春落下的雪,令人忍不住想要挽留,呵护。
这银丝梅纹是温嫤毓亲自绣上去的,芙蓉当时只以为她绣来打发时间,没想到这看似无波无澜的花样穿在温嫤毓身上,也能绽放出这般绮丽的效果。
一时间满室寂静,芙蓉芙蕖都不由得晃了神,只觉得自家姑娘病愈后好似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却说不出到底变在哪里。
明明是与从前一样单薄的身躯,却再也不见半分怯色。如羸弱幼苗终于扛过了冬日,不卑不亢立在春光下,彻底鲜活了起来。
还是温嫤毓率先打破了沉寂,看两个小丫头都盯着自己发呆,她冲二人笑了笑道:“都别愣着了,想瞧我有的是时候,却不是现在,醒来快晌午了,还未用过早食呢。”
芙蕖忙欠身道:“是奴婢们疏忽了,我这便去小厨房,盯着安排些好克化的饭食,姑娘且稍等片刻。”
芙蓉眨了眨眼,不太确定问道:“姑娘不是要去怡和院,可来得及?用过饭去会不会显得怠慢?”
温嫤毓知道她这是被怡和院打压的小心翼翼惯了,毕竟换做是从前的自己,因着先前的事罚跪祠堂,即便是大病初愈,也得急着先去父亲母亲那问了安才敢回来安顿。
她不急不慢道:“不妨事,我总要先垫过肚子再去奉承怡和院那位的好,不然岂不是太亏待了自己。”
说着冲两个丫鬟眨眨眼:“你们姑娘自是记挂着孝敬长辈,只不过空腹喝了汤药胃里实在痛的厉害,不得已才用些养胃饭食,可别记差了。”
芙蓉顿时心领神会,便做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是了,我们姑娘最是重礼节,病才刚好些便急着要去给夫人老爷请安,奴婢劝也劝不住,真是顶顶孝顺的好小姐。”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笑声清透,屋内气氛立刻轻松下来。
从前温嫤毓谨小慎微,处处做小伏低,连带着身边两个丫鬟也过得小心翼翼,主仆三人很少会开玩笑,鲜少有这样轻松肆意的时候。
温嫤毓不禁心驰,这般愉悦生活,其实也不过是自己一念之差便能有所改变。
从前是她受困泥沼,令身边贴心之人也艰难至此,前方路途是一片坦途也好,险象层生也罢,既然有这一次新生的机会,她便靠自己闯出康庄大道来。
她不畏也不惧,更有信心能冲破前世种种束缚,博得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