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南来到楼下。
屋外，男人正背对着房屋抽烟。
从窗口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戒备神色。
望着这样的林，温以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心虚之意。
似乎，在两人的相处中，她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
因为这个念头，温以南迈出去的步子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一步一挪，轻声地走到门口，拘谨地喊了一声。
“老师。”
林转过身，手上的烟只抽了一半，但在看到温以南后，身体不自觉地扔掉了香烟用脚尖踩灭。
他朝少女的身后看了看。“没跟过来？”
温以南知道他在问什么，摇摇头。“只是楼下而已，而且有老师在不是吗。”
林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此刻，那双坚毅而又静谧的眼睛里才浮现出点点笑意。
“少拍我马屁，我和那个改造人不一样，不吃这一套。”
“那老师吃哪一套？”温以南从善如流地回道，“我可以学！”
林：“……”
林被温以南的“厚颜无耻”怔住了，一时竟然都忘了毒舌。
“你学这干嘛？”他凶巴巴地问道，一只手抬起将额发向后捋去，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烦躁。
温以南：“因为一直都在麻烦老师，所以就想做些什么让老师开心开心。”
温以南露出了真挚的眼神。
然而接收到这一信号的男人却是身子一僵。
温以南疑惑：“老师？”
“……艹。”短暂的沉默后，林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脏字。
林觉得温以南可真是他的克星，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撩拨又这么单纯。
害得他……
艹
艹艹艹！
林面无表情：“你把嘴闭上，我就很开心了。”
温以南：“？”比出一个嘴巴上锁的动作。
林长而深地叹了口气，把心思重新转回来。
“云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温以南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走”的动作。
“你想带他离开，去哪？”
温以南继续用动作比划，可惜这一次太过抽象，哪怕林用上所有的注意力，也没法看懂一分一毫。
火气慢慢地，再一次涌上来了。
“给我用嘴说，你不是哑巴！”
温以南做了个“解锁”的动作，委屈道：“我只是想让老师高兴。”
林：“……”
林：“温以南你咋不是个A呢。”
温以南从林的语气中听出了威胁，不敢再作妖，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后续计划和盘托出。
“亚区军校的招生马上要开始了，我打算住到附近去。”
“军校附近吗。”林思索，“那云哲呢，你也带到军校那？”
温以南摇头。
“云哲是个O，去军校太危险了，还是找人拆掉发信器，然后换个身份直接送出这个星球比较好。”
的确，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而且离开星球也能有效地阻挡黑市的袭击，给他更多生存喘息的时间。
前提是，他能够成功离开……
“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林看着温以南，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想把烟掏出来，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
“既然这样，今晚就走，不要耽搁。”
“好。”
短暂的回应就是最后的道别。
温以南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意识到也许将来很久以后，又或者这辈子再也没可能再见这个人一面。
心头难免生了几分感伤。
“老师，这段日子真的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大恩不言谢，我给你发点钱吧。”
在温以南打开终端准备转账前，林伸手给了温以南一个重重的脑瓜崩，那力道，疼得她嘣嘣响，险些没站稳后仰倒地。
“行了。”男人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漠，“你好好当机甲师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不过，言语的内容还是一如此往的温暖。
温以南捂着弹红的脑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没问题，老师！”
*
在温以南和林商量着如何离开黑市的时候，云哲和荒川虎斗也正在谈论将来的事。
或者准确地说，是云哲在讲，荒川虎斗在听，将来的事。
“…………就是这样，总之你要帮我。”
将自己的要求提出后，云哲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对荒川虎斗下命令。
气质干净的改造人眨了眨眼，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公事公办地回道：“可是暴力是不对的。”
云哲嗤笑：“如果暴力不对，爸爸为什么还要给你装上炮弹。”
荒川虎斗没有回话，他不理解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从他有意识开始，他就是这样的身体，云哲对他的问话，就像是问一个普通人为什么有手臂一样。
他不是在深思熟虑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生存，所以即使现在来质问他，他也给不出答案。
然而荒川虎斗的沉默在云哲眼中，就变成了“说中心事”的心虚表现。
“在和平区，有法律条款约束的地方，暴力的确是不对的，但在黑市，暴力才是权力。”云哲坚持不懈地游说着，“爸爸走得太快，给你输入的早期指令太过简单，但你有自动学习功能，应该能明白暴力在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在什么时候不可以使用。”
荒川虎斗依然不说话。
云哲恼怒地皱住了眉头。
他十分、极其地讨厌这个改造人。
明明只是个大半由铁块造成的家伙，但无论是爸爸还是父亲大人，比起自己，他们都更重视他。
在自己委曲求全，装傻充愣地谋求生存的时候，这个改造人却能住在爸爸送给他的房子里，还在什么咖啡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