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都震惊了。衡山抬起头看着殿前这个正执礼躬身的男子,修长的身形衬得一身素玄色长袍显得有了些生气,那张坚毅的脸庞上让人第一眼看到的是高挺的鼻梁,但也挡不了此人眼中沉稳而又张扬的神彩。官家初听见陆鸣的话时也露出些许吃惊,但只一瞬便意识到不妥又收会了诧色,有些微怒的神态
“你既知衡山是我的掌上明珠,为何还敢斗胆求娶?”
“臣知公主金尊玉贵,才情出众,受人爱戴,实不敢有任何冒失之举。可臣…”
“官家,刚儿臣与陆小侯爷在席下多饮了几杯,看来小侯爷今日是吃醉了酒了。”赵子烨出言打断道
“官家,这逆子今日得以回京确是高兴,贪饮了御酒,现下如此不知所云,还请官家恕罪啊”陆老侯爷也请罪道
“即使如此,这事也就不追究了,但陆鸣你御前失仪,且出言攀附公主,你认不认”
“陆鸣…认”
“那好,那你京中任职一事先缓一缓,今日是欢庆的好日子,朕不罚你,明日再到紫宸殿来领罚!”
“臣遵命”
感受到一束目光在紧紧的盯着自己,陆鸣侧头看去,衡山一手轻轻抚摸着酒盏边缘,一双美丽的眼正锁定在自己身上,女子并没有因为视线被发现而选择躲避,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都深藏着各自的心思。
——宴会后,朝阳殿内
衡山似有些疲惫,合着眼坐在铜镜前,香檀为其卸着钗环
“这个陆小侯爷也真是的,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的话!”
“公主与他不过几面之缘,何来爱慕之情,他分明是在撒谎,有损公主名节”
衡山慢慢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到
“那你觉得他为何要这样做?”
“奴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结果自己也没捞到好处,才被调回京还没坐暖和这下又得离京了”
“这不就是他得到的好处吗?”
第二日,陆鸣从紫宸殿出来,官家传旨陆鸣需在殿前受二十杖刑方可出宫。半个时辰后两名宫人扶着陆鸣在出宫的道上慢慢走着,远远就看见一个清丽的身影站在前方看着自己,陆鸣大概知道是谁了,他遣走了宫人缓缓迎了上去
“陆鸣拜见衡山公主”
“你若是一个多礼的人,昨日也不会在我身上做这一个局了”
“公主聪慧,臣不敢”
衡山走到陆鸣跟前,抬头与他对视
“你身为侯府之人,十年戍守必然比朝中其他人了解边境,受官家器重,当然明白自己想要回边的请求官家不会轻易答应。你也明白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就算气恼也不会破坏你的计谋,所以你就假意当着众人的面求娶我,表面上是痴心妄想,实则是以退为进,既让官家将你外派,同时又能挡了自家为你找的亲事,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公主既然能看明白,我就不装糊涂了,臣谢公主体谅”
“陆鸣,你竟敢在我身上下圈套,敢在官家和群臣面前撒谎,你又怎会知道官家不会厌你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当场揭穿你?”
“臣之过,官家仁厚所以全了臣心愿,但今日官家气恼臣算计到公主头上,所以处以杖刑。对于公主,臣最初确实没有想到牵扯于您,只是那日公主定会全力报答陆鸣,所以臣才斗胆设计,此事是我理亏,公主若是有任何责罚,陆鸣甘受”
衡山看着眼前受伤却毫不在意的男人,想不明白
“你不惜得罪官家甘愿受罚,也不愿留在京中?”
“公主,你在宫中过得好吗”
衡山一愣,一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并不一定觉得宫中很好,但这是你的家,你自小长大的地方,所以就算在宫中不快乐,你也不愿意离开。宁川对我也是如此,不过宁川不似京城,它壮阔朴素又很有生气,所以就算我幼时生于京城,但十多年的生活让宁川早已是我的家”
“谁告诉你我在京城中过的不开心”
“因为你不似幼时那般的机灵劲儿了” 衡山有点惊讶,她以为他已经不记得儿时的事了
“如此说来,你还和小时候一般讨人厌”
陆鸣听后嘴角有一丝笑意,他向衡山行礼道
“陆鸣谢过公主,时候不早了,告辞”
衡山转身看着陆鸣的背影: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不似儿时的那般开朗了?
大概是从教习嬷嬷们赞扬自己每一次行走坐卧仪态庄重,大概是从明白了自己不该再任性活泼要时时刻刻代表皇家威仪,也大概是自己早已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座紫禁城,成为了其中一景,只有庄严肃穆才显得不那么刺眼。
“你是自由的” 衡山闭着眼感受着吹起的微风说道,说不清是在说风还是在说陆鸣。
——入夜,朝阳殿
衡山躺在床塌上,想着白天和陆鸣的对话。她有一点怅然,自己竟没发觉自己许久没有开怀过了,而这还是由一个不算相识的人指出。是了,皇宫中的富丽裹挟着肃穆无形的压着其中的每一个人,当所有人都身处其中成为了一个样便就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
“宫墙内外的人都羡慕着彼此”
“公主说什么?”香檀端着衣饰走进内殿
“香檀,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衡山坐起身来倚靠着床沿看向香檀
“嗯……香檀觉得与其说开心,不如用安心更合适。香檀自小跟着公主,不愁吃穿,还可以跟着公主学到一些在平常人所家不能及的见识,香檀很满足了。公主,日子有喜就有悲这是常情,对于我们这些下人来说,一辈子能够安安心心的度过就是一种开心和幸福了。”
“香檀,我从未将你看作下人,你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姐妹”
“有公主这句话就够了,香檀一生都愿陪伴守护在公主身边”
衡山摇了摇头,握住香檀的双手
“不,我决不允许你在这里耗一辈子,你得出去,去宫外过真正的鲜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