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风阵阵,奉天殿灯火通明。今日早朝在殿内举行,放眼看去,一片苎丝罗绢的朝服。 红色的,蓝色的服色,仙鹤的补子,孔雀的补子,獬豸补子......满满的衣冠禽兽。 皇太孙南征后,朱元璋已连续多日带病举行朝议,主打后勤工作。每每朝廷有重大军事行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最受倚重。 然而五军都督府的主官们大多领兵出征了,兵部突然支棱起来了。兵部尚书齐泰,每天不仅忙着统筹后勤工作,还不时作战计划。 写完作战计划,就送入宫中,让朱元璋有些无语。身为开国皇帝, 这配置已经是天花板了,打个安南还需要你个书生给出主意?齐泰是朱元璋信任的人,他不忍打击这个年轻人,每次只是敷衍了事。 你说训斥吧,不好。不说吧,这齐泰又拎不清。天蒙蒙亮,朝会开始。 因秦王薨逝,礼部率先出班请示诏定丧礼并为秦王加谥号。礼部尚书李志刚奏道:“陛下,考宋制,亲王薨逝宜辍朝五日,皇帝及亲王以下,宫眷服制与鲁王葬礼同,十二日而除,素服期年......”还未说完,朱元璋强行打断,斥道:“秦王德行不良,死有余辜,也配朝廷缀朝五日?”众臣哗然。 原以为儿子死了皇帝会很伤心,没想到竟是这般态度。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朱元璋不仅当场否决了礼部给秦王准备的谥号,还亲自给了个 “愍”的谥号。愍这个字做谥号可不是好的评价。《谥法》中, “在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朱元璋已经经历过了三次丧子之痛。 洪武二十二年,鲁王朱檀去世。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去世。洪武二十六年,刚出生的皇二十六子朱楠夭折。 现在,秦王朱樉死了,还是被人毒杀,朱元璋非但没有表现得痛彻心扉,反而认为秦王朱樉死有余辜。 朱元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朱樉生前所犯罪行列数一遍。不孝!荒淫酒色! 治理封地无方!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教不改,终不省悟!余恨未消的朱元璋下令削减秦王葬礼规模。 “秦王罪孽深重,着礼部降低葬礼规格以示惩戒,警示诸王!”朱元璋对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可谓是两个极端。 对太子朱标寄予厚望,对次子朱樉则失望透顶。似乎朱樉不是他的亲儿子。 一片难堪的沉默中,朝会结束了对秦王身后事的规划。最后朱元璋不忘补充一句:“让秦王妃观音奴殉葬!”王保保的妹妹,终究没了价值。 秦王朱樉的死,给大明带来唯一的贡献是:朱元璋就此定下制度,亲王丧,辍朝三日。 朝会继续。兵部尚书齐泰汇报安南战事,长篇大论说了一通。 “......安南北部山高林密,以丛林为主,便于守军隐蔽,常对来犯军队伺以游击袭扰。” “我朝南征大军即便越过大山,又会遇到数条湍急大河,再向前又得进入红河平原水田地带,容易遭受埋伏。” “昔年宋军和蒙古大军南下,便因此付出了极大代价。”齐泰说话云里雾去,似是反对继续南征。 朱元璋在宝座上看去,黑压压的大小臣工皆尽默然站立。他眉头一挑,从多年的经验来看,今日可能有事要发生。 待兵部汇报完,监察御史郑公智整了整衣冠,他郑重出列,说道:“陛下,皇太孙在安南久未所有作为,臣请撤军回师,以熄西南战火!”他的话声音不是很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奉天殿内回荡。 群臣先是一呆,然后个个睁大眼睛。特别是东宫的属官们,眼中皆尽射出灼灼的光芒。 有人趁机向皇太孙发难!好胆!詹事府詹事解缙的目光投向方孝孺,怒意难掩。 出来说话的御史郑公智是方孝孺的学生,还是其老乡。这段时日,方孝孺与黄子澄他们,拉着齐泰四处搞事情。 还有状元张信,仗着在宫里当差接近皇帝,串通一气。皇太孙在时他们不敢劝阻南征,现在皇太孙统兵在外,却提议撤军! 这不是明摆着打击皇太孙的声望吗?郑公智的话音刚落,如同捅了马蜂窝似的,迎来一片呵斥。 “胡言乱语!” “王师劳师远征,刚与敌军接上便撤军回师,与投降何异?置国朝威望于何地?” “郑公智,贼子耳,臣请杀之!” “陛下,郑公智不死,恐寒了南征将士之心!”奉天殿内,一片杀气腾腾的话语。 尤其是左都御史凌汉等人言辞最为激烈。他本就是大明铁嘴,自从投靠皇太孙后,越发精神了。 都察院是朱允熥一手杀下来的,大多御史都是东宫门人。根本不用李志刚和解缙等人出马,御史们直接开喷! 潮水般的攻伐喊杀之声,瞬间就淹没了议请撤军的监察御史郑公智身上。 郑公智被攻击得非常狼狈,他猛然想到什么,大喝一声说道:“安南形势不容乐观!再不撤军,恐丧师辱国!” “放肆!”整个皇极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人偷看宝座上发怒的老皇帝。 郑公智偷偷的看了一眼兵部尚书齐泰,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一片静默中,朱元璋的脸色阴晴不定,怒道:“如何不利?又如何丧师辱国?你这厮要是说不出好歹来,朕亲手宰了你!”郑公智心中一颤,双腿发软,但还是强行镇定,努力说道:“回陛下,昔年蒙元三征安南,第一次因热不能堪,班师回朝......” “第二次元军又因盛夏霖潦,军中疾作,死伤者众,退兵时又被敌兵追击,丧师辱国。” “元军三征安南时,将士多被疫不能进,终无法征服安南,贻笑大方。”历史上,不仅北宋曾打过安南,元朝也三次对安南用兵,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