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国京都,武宁城,西城坐落着一个四进的宅子。在武宁城中算不得太大,只是中上,可毕竟是在遍布皇亲贵戚和富绅豪商的都城,已经很是不易了。这宅子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掌管一国钱粮的户部尚书钱凌虚。 夜半子时,钱府的下人刚刚下了院子里的灯,都暗暗松了口气,忙活了一天,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终于可以睡觉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小声说几句玩笑话,各归住处。门房的老吏也伸了个懒腰,关上房门,取下墙上挂着的酒葫芦,打算喝上三两小酒,美美睡上一觉。 这边才刚刚拔开盖子,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与以往的蜻蜓点水不同,这次却是势大力沉,声声直击人心,透着一股子蛮横劲儿。胆敢在尚书府门前造次,这敲门的人要不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老门吏心中烦恶,却又怕误了正事儿受责罚,只得塞上盖子出了门,应了一声:“谁啊?” “都督府!”敲门的小吏声音浑厚,中气很足,语气甚为骄傲。这三个字确实也有他骄傲的资本,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乃是正一品的官职,掌管北燕大军,比户部尚书还要大上一品,乃是高官中的高官。 老门吏心下一惊,赶忙堆起笑脸来。 不一时,尚书府各处下人再次忙活了起来,院子里的灯也再次都亮了起来。钱凌虚穿戴整齐,快步来到了正厅。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此人正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洪江成,说是左都督,但右都督之位已经空缺了好几年,整个五军都督府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明明已过了花甲之年,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这时节里也只穿了一件并不怎么厚的绸服,身子骨那叫一个硬朗,不愧是久在军旅之人。钱凌虚暗暗称赞,面上堆起笑,躬身行礼道:“都督大人深夜造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责罚!” 洪江成睁开双眼,眼神冷冽,不冷不热地道:“老头我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哪里敢责罚钱大人?” 钱凌虚一惊,赶忙道:“都督大人,敢不是下官哪里得罪大人了?下官愚昧,还望大人明示!” 洪江成哼了一声,道:“钱大人平日里看你秉公用事,既不攀附老夫又不攀附白汉王,老夫向来敬你三分,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你能坐上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多少有老夫的举荐之功。却没想到,你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暗地里做了白汉王燕星山的走狗,与都察院串通一气,要来取老夫的命!” “下官万万不敢!”钱凌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下官万不敢有谋害都督之心!”言辞真切。 洪江成一拍几案,将上面的两个茶盏全都震落在地,茶水倾撒,瓷片飞溅,双手撑住桌子迅捷地站了起来,怒极反笑:“不敢?不敢,你还指使你那个好弟弟偷了三江卫的鱼鳞图册?” “什么?”钱凌虚终于听明白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大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那厮不学无术,你老要说他偷银子银票珠宝下官相信,可要说他偷鱼鳞图册,下官却不敢相信!不说那厮有没有本事在卫所里偷东西,就单说这动机就不对!”缓缓起了身,继续道,“他被我赶出京城,去往了白石县。其实我也知道,多亏都督着人照拂,他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若是他偷了鱼鳞图册反过来对付你老,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这不是傻吗?” 洪江成紧紧地盯着钱凌虚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可鱼鳞图册就在他身上!” 钱凌虚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大人说我该怎么处置?”洪江成双眸冰冷。 钱凌虚又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还望大人能给他留个全尸!” 洪江成面上阴晴不定。 …… 三顺客栈。 待得燕晨和李魁为说完话,天已经蒙蒙亮。 燕晨让李魁为自去忙事,她则去寻赵心一,不出意料,果然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寻到了赵心一,后者躺在床上睡得呼声大作,好不畅快。燕晨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记飞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后者猛地跳起,惊道:“谁?是谁?”待看到燕晨之后,不由大恼,怒道:“疯丫头,你闹什么鬼?” “小骗子,口口声声说要去救二狗,你倒好,还在这里睡大觉,真要等你去救,他早死八十回了!”燕晨不满道。 “怎么,你有办法了?”赵心一笑道,“那个按察使要出手了?” 燕晨道:“李大人还有别的要紧事忙,救二狗就只能靠我们了!” 赵心一眼珠子一转道:“这也好说!只要你亮明身份,我就不信蒋守静敢不放人!” “不行!”燕晨断然拒绝,“只会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哪样?”赵心一不满。 “就我和你两个人,杀进去将二狗给救出来!”燕晨豪气凌然。 赵心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他再次躺了下来。 “什么意思?”燕晨眉头轻挑。 赵心一闭眼道:“请你老还是自己去送死吧,就别拉我垫背了!” 燕晨怒道:“你不管二狗的死活了?” 赵心一道:“反正他们要找鱼鳞图册,那家伙又没这东西,说不定关个一两天就给放了!” 燕晨气得双拳紧握,斥道:“你不是说官差从来都是草菅人命……” “那就是你们燕家的事了,我可管不了了!”赵心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翻个身,准备睡觉了。 燕晨忍无可忍直接跳到赵心一的身上,手脚并用,后者痛得鬼哭狼嚎,求饶道:“疯丫头,住手,住手,我去还不行嘛!” “死骗子,是不是又想骗我?”燕晨哪肯随便信他,犹不住手。 “说走就走!”赵心一只得服软。 燕晨犹不放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