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桌案后的皇上将所有的折子挪到一边,沉声道:“召敬王觐见!” 刘公公派了小徒弟立马出宫叫人。 他端上温度适中的茶水,道:“皇上,您看了这么久的折子,也累了,不如喝杯茶,休息休息!” 皇上嗯了一声。 刘公公把茶放到皇上手边。 皇上用盖碗撇开浮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边堆得高高的折子,上面陈列着一个个推荐的京畿卫统领人选。 看着这些折子,皇上的脸色愈发不好了。 别人看到的是折子,他却从中看到他的儿子们,在他眼皮子底下玩的那些小把戏。 他还没死呢,就都盯上他的位置了。 皇上脸色渐冷,目光从折子上收回,看到侍立一旁的刘公公,皇上问道:“刘大柱,你说,朕让梁王统领京畿卫,是不是错了?” 听到刘大柱三字,刘公公的嘴角不由下意识抽了一下。 这个名字,只有皇帝敢叫,如今他是太监总管,别人见了,只会称一声刘总管,刘公公,这么接地气的名字,皇上却时不时地叫上一声,他怀疑皇上是恶趣味。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刘公公手拢在袖中,态度恭谨:“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是天子,所行之事代表天意,怎么会错?” 皇上怅然道:“朕以前觉得,朕的继承人,要如养蛊一般,最后胜出的那个,才会是最优秀的,必然能让我东夏国祚绵延不断。可是,看着他们咬来咬去,朕也心疼。朕毕竟,也是一个父亲啊!” 这话没听到回应。 皇上侧过头,却见刘公公已经退后好几步,退到案右的阶下,整个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去了。 他瞪眼道:“刘大柱你做什么?” 刘公公忙跪下道:“陛下,您这话,奴才不敢听,也不能听!” 皇上:“……” 的确,事关皇储,没有谁有胆子听。 可没胆子听,却有一大帮人有胆子猜,不但有胆子猜,还在那里推波助澜,要左右他的心意。 这些个胆大妄为之人! 他之前觉得养蛊之法是对的,最后胜出的,必是那个最优秀的。 可是这一阵发生的事,却让他头疼,他隐隐觉得,也许,真如养蛊一般,最后留下的,不是最优秀的,而是最毒的! 因为他久未立太子,所以,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他怎么会觉得,养蛊只有胜败? 明明养蛊是生死局! 难道他想要看到的局面,是蛊成,而他诸子只余一么? 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摆摆手,让刘公公退下。 既然他不敢听,那就不要听吧。 也是他陪在自己身边太久,以至于,他此刻被那些折子刺激了一回,失言了。 他右肘支着御案,撑着下巴,闭上眼睛。 可是,却并无法养神! 那些折子,他也不想看了,左右全是算计,争斗,结党…… 看着就让人感觉沉郁! 这时,外面太监唱报:“敬王殿下求见!” “宣!” 皇上抬起浑浊的眼,看着门口,一人背光而来,俊朗矜贵,这是他的长子,敬王楚成邺! 皇上没有动,就这么看着,看着楚成邺一步步走近。 他的步伐一致,不快不慢,他身上的王袍簇新,配上那俊朗的脸容,尊贵的气质,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眉眼长得像宁儿,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比如此时! 楚成邺走近,跪下,行礼,恭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他,整个人都没有动,移动的只有目光。 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就在头顶,楚成邺背脊不自觉有些僵。君威之下,谁也没办法做到淡定自若。 皇上一直也很享受这样的敬畏。 他从那高高一堆奏折上拿了几本,扔到楚成邺面前,道:“敬王,这些,是你的人吧!” 楚成邺吓了一跳,折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那般惊心。 他哪怕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但是他也不能直接答,他惶恐地翻开奏折,三本奏折,一个是推荐楚成瑜的,另两本,也确是他和慕僚,以及定远侯那边精心选出来的。 这次,他没有让明丞相参与。 明丞相老了,行事温吞,几次的意见和建议,都让楚成邺觉得没有建树。 但是,那是明丞相,即使是老了,人老更成精,又怎么会连可行性建议都提不出? 不过是不愿罢了。 自从明沁雪拒婚,表面上明家逐出了一个女儿,其他的一切没有变。 可实际上,父女还是父女,以前朝堂上偶尔还会帮腔的明朔,现在已经完全站到中立面去了。这是明家父子想抽身? 因为他们的女儿做不成皇后了,所以,他们在物色新的人选吗? 楚成邺每每想到这些,都很生气,不是他不想娶,不想给明沁雪那个名份,是明沁雪自己拒绝。可明崇骏那老狐狸,却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可恨! 他眼神晦暗,好在一直低垂着头,别人也看不见。 此时,他头伏得更低,姿态更谦卑:“父皇,成瑜是皇子,儿臣觉得,五弟犯错,六弟也该为父皇分忧,一来,六弟如今已经十九岁,五弟在十六岁的时候就领兵出征了。六弟也是时候承担起身为一个皇子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