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吓得宁贵妃和大宫女赶紧跪下。 就见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人大步进来。 能穿这衣服的,整个宫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跪下之前,宁贵妃和掌事大宫女在电光石火间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很平常,但是,两人的眼神却有些意思。 宁贵妃的是意料之中,掌事大宫女的是佩服信服! 宁贵妃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和惊喜,又有几分惶恐和惊吓,道:“皇上,不知圣驾到此,有失远迎,臣妾大罪!” 皇上过来把她扶起,脸上有笑容,很是和颜悦色:“爱妃何罪之有?是朕临时起意,来看看爱妃!” 他是临时起意,但他不知道,朝华殿里派出了多少宫女,几乎是皇上朝这边走的时候,消息就一层层地递回来了。 当然,派出去的宫女,只能远远观望,在皇上以及皇上身边人绝对看不见的位置,离得极远,而且与朝华殿还隔着三处宫殿时,宫女太监便都撤了回来,她绝不能让皇上感觉到自己的行踪被人窥探。这样就弄巧成拙了。 当然,初时的宁贵妃并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朝这边来的。她心中很没底,毕竟,定远侯的事,皇上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家哥哥当年做出这样的事,皇上会不在意吗? 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她就算不能完全揣摩皇上的心思,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她去送汤羹,其实很清楚皇上大部分可能是不会用的。 但她也不是为了让皇上用,只是在皇上那里挂个号,毕竟白天的时候,那一群小妖精在皇上面前妖狐附体一般,就差把人拉去自己宫里了。 她要不去露一露脸,皇上还能记得她吗? 这不是争宠。 那帮小妖精,论道行,比她差得远了! 而且她今天的确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给自家哥哥求情。 但是,她也很明白,定远侯的事如果是真的,光是求情有什么用? 估摸着如果皇上是到朝华殿,时间差不多了,她和掌事大宫女的一问一答,也是极有技巧的。 定远侯夫人柳氏递帖子进宫的时候,她是拒了,因为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了皇上的。她若见了,皇上必定反感。她若不见,皇上或许还念及她深明大义,能高看她一眼! 她在宫中不也一直走的是善解人意,不给皇上添乱,却又让皇上感觉温柔放松的路子吗? 再配上她和掌事大宫女“无意”中的一番心声,她再求情,心中才有一点点底。 皇上的态度让宁贵妃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也不枉她估摸着时间演这一场。 她顺势起身,看着皇上,目光柔和又带着喜悦,却又拼命压制住的样子,声音略带几分愉悦的颤抖道:“留珠,快,把软玉银月汤端上来,还有芙蓉羹,杏梨酥,桂花酿……” 一声声吩咐,又转头道:“皇上处理折子,定是累了,正好在臣妾这里用一些宵夜!” 那端上来的羹饼汤酥都是才做好不久,羹汤更是还冒着热气,刚刚好的样子。 皇上不经意般地道:“怎么,爱妃知道朕会过来,竟提前准备了,这般丰盛,甚好!” 宁贵妃一怔,道:“臣妾的确是为皇上准备的……” 皇上的眼眸微深,极深之处甚至有一抹锐利! 早就准备好了?他往这边来是临时起意,是谁通风报信? 宁贵妃在后宫中能和皇后几乎分庭抗礼,有些人手,皇上是知道的。但是,他的女人们争宠,他并不放在心上,但,如果这些手段用到他身上,那就是大逆这道! 多年皇位上所沉积的龙威,明明是带笑说出,却好像泰山压顶一般,空气中都是沉闷气息,让人仿佛透不过气来。 掌事大宫女早在皇上龙威之下,已经伏下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其他宫人也一样。 刘公公都有些心惊,皇上这笑容,这神态,这是生了怒啊! 宁贵妃这行为,说得好听点,叫心系皇上,耍了小聪明! 说得不好听点,这就是揣摩圣意,这是大罪! 聪明反被聪明误! 宫中赐菜这种事,看似一件小事,但是在御膳离开皇宫,分往三处时,就已经传了出去。 邢南将这消息报与楚昕元时,楚昕元正在与梁仲兴下棋。 梁王府里,楚昕元真正当成心腹的,便是梁仲兴了。 这梁仲兴,不仅是王府的管家,还是楚昕元当年上战场的军师,管家身份不过是幌子,他真正的身份,是楚昕元的慕僚。 但不是那种文绉绉,看着弱不禁风的慕僚,他也是战场上拿过敌军人头,冲进刀山血海中的有血性的人! 所以当时,大皇子那边算计德妃母子,梁仲兴与岳西皆被抓受刑,楚昕元根本不担心他们会被屈打成招! 邢南的话落,梁仲兴落下一子,道:“咱们这位皇上,连赐个菜都搞平衡权术。” 楚昕元面无表情地道:“身为皇差,强征民女;为掩盖罪行,敢杀人灭口!原本是够死几次的大罪,但多半最后连定远侯府的根基都伤不了!” 梁仲兴摇头道:“殿下这话梁某倒是不能认同,钦差赈灾,强征民女,若此事都不严办,律法就真是如无物了!” 他笑笑又道:“定王竟把自己伤了去加重这事的筹码,就算这事皇上想要网开一面,怕也不能吧?” 楚昕元轻嗤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冷:“要不要打个赌?” 梁仲兴立刻道:“赌了!”他就不信了,要是身为皇帝,连这种事都可以法外开恩,那岂止滑稽?简直荒唐了! 楚昕元道:“好,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