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长夜短,回来时已近丑时,桃花坞里积累在伞上的桃花已被来时的风吹得所剩无几,纪筱徐步走向月影在花酒峰为她重新安排的客舍,缓缓将素伞拿下置在身后,进了客舍大门,里头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万朝宗最不缺的便是灵力供养着的花草植株,区区一个客舍也断不会缺了这几棵柳树。夜晚的微风吹动柳枝发出沙沙的响音,纪筱轻轻用衣袖掸了掸伞上余留的花叶,发出清晰脆朗声响的同时不显违和。她站定在栏角处,甚至可以说是痴痴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几刻,才动起来将伞安然地放在角落处,闭了屋舍的里门。这一闭,便是三十年岁。
月影就上次灵泉缇之事暂时先收回了镇妖镯,同时责令纪筱在她准备的客舍闭门修习三十余年。先前月影便已派遣了学堂师弟来送书籍,纪筱也曾去过倚天阁搬运了些来。如今闭门修习倒也算符合心意。往生镜里的一刻刻真实体验,究是往事种种,还是黄粱一梦,她竟也有些迷糊。
甚有时日,坐在靠着百叶窗的桌椅上,不禁瞥了眼铜镜,镜中倒影的都是纪筱的模样。她的眼中似含着泪,微皱的细眉透着不甘与坚毅。
三十年而已的时间终是在一阵阵书页翻动声中转瞬即逝,其实月影仙人并没有具体规定是三十几年,她若想多清净几年也不是不可。但从她翻到一本被列入倚天阁禁术的游记时,她也知道该淡然了,如今想要不过心中答案一份。
客舍无人打扰的安宁日子待久了,自身气质都变得慵懒了许多。咯吱——”时隔三十年,客舍的大门再次推开。纪筱一身白色襦裙,头上只简单别了几个发圈却不失贵怜。霎时,在柳树上待了三十余年灵鸟不翼而飞。
花酒峰与倚天阁的距离相较与其他峰之间的算不上远。倚天阁前——
望着眼前这熟悉无比的倚天阁,心中万千感慨却又不知何处言起。这其实也算是她初来乍到的一处住所,只是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重新回来,或者说她能否克服自己对倚天阁浓厚檀香味的恐惧。
走至门前,纪筱得心应手换出收纳白符,由上至下,从倚天阁借来客舍的书一一整齐躺在左手上。刚要推开门,动作突而在半空停了下来,纪筱犹豫收回了手,再三思量,或许她现在应该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门已经率先从里面推开。映入眼帘的青年身姿欣长挺拔,像一棵在冰雪里奇迹生长出来的翠竹。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如墨般浓稠的长发恰止腰间,随清风飘扬。一股淡淡的荼靡花香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赵云舟偏了偏头,露出小半张皎洁的侧脸,光影交错间,一簇纤长浓密的眼睫横斜出来:“在门外站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
他的眸子里似有万般星河,带着熙熙暖意,只轻轻一句挂着浅笑的问候都会毫无防备惹得人心神不宁。纪筱回答道“过去了这么久,我只是还没想好以何种方式进去”
他轻挑起右眉,若有所思“三十年而已,不算很久”随即不动声色地让出一道通行空隙“师姐来还书的?”
纪筱瞥了瞥左手堆拿的书,轻轻“嗯”了一声。看向让开的通道,略有犹豫,终还是向前迈进“我从倚天阁借了这么多书回去,这么久的时间里没有人要用吗?”
“有”他回答地迅疾且平静,可纪筱借的大多都是些被列为禁书的书籍,这让纪筱心中不禁紧了几分。她其实早就想好了理由,刚要言语,话到嘴边时赵云舟已然先声打断“可是这些书师姐都是遵二掌门命令来取走的,那些心高气傲的内门弟子万般想借也不愿去找二掌门言语”
纪筱哑然,这想法简直与纪筱的理由如出一辙。两人不再言语各怀心思,纪筱依着记忆将书原路返回,倚天阁内暂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闭门修习了三十年,师姐出来后想干什么”赵云舟率先发问打破了沉默。
纪筱愣了一下,她还当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思考片刻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反问回去“那师弟呢?师弟又想做什么”
他似是没想到这个反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拿起纪筱还没摆放完的一本书籍,恰是那本游记,他指了指“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一定要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宗门里”
纪筱停下了动作,抬眸对上他那炽热的目光“你我修习道行尚浅,入世一事恐不轻易”他和她的想法不知为何总是如此契合,但入世一事,单看那本游记,就觉特别艰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带着浅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那师弟入了世,又有何具体想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诧异,带着阴鸷随后又很快平复下来
“修习这么久的剑术,不去亲自除妖练练手怎么行呢?
当然,入世也相当于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他还能怎么说,难不成说是想借这次源生宗弟子走火入魔一事入世除去赵云深?
就在前些日子里,源生宗发出仙门追查令追查门派内一名突然走火入魔,杀了众位同门出逃的得意弟子。据反映应该是最近五宗会盟在即,那弟子受不住诱惑吃了妖给的灵力丹短期内提高灵力,原本想在五宗会盟上大放光彩,给源生宗夺一个几百年的五宗第一称号。但奈何会盟还没到,反噬已经先显现了出来。
赵云深昨日已奉大掌门之命,带领一批弟子下山入世作为万朝宗的代表协助源生宗追捕那名在逃弟子,顺便继续查清源生宗内是否还有其他弟子食用了这灵力丹及那妖的去处与意图。
既下山入了世,那除去赵云深便有了一个更好的环境。至于纪筱,虽然是异世之人但毕竟还是那个曾经被他下了傀儡术身体,他与她的情谊至少现在来说还不值得他为之放弃计划了许久的复仇。
“那?同行?”下山入世一事本就正和纪筱心意,待到最后一本书籍的回归原位,她顺水推舟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他微愣片刻,似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深邃的眸子甚至还想从她的眼神中打量出什么不明不白的意图只不过最终无果罢了。他轻轻地叹了一气“愿同师姐同行”其实,也好
纪筱回了花酒峰,原打算先去月影仙人那请辞再去客舍收拾行襄准备下山入世。好巧不巧,在倚天阁与花酒峰最近的入口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