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询问。
苏言看着他，并不吃惊，只是问，“帝君曾经严令三界不得再提此名，不知他同先生有何关系，先生又想问些什么？”
苏霓连忙道，“他是我今生最重要之人，很多人都说他死了，可是我每夜都梦见他，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不是很厉害的神吗？又怎会轻易死去呢？”
苏言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带了点不明的意味，你若仔细去看，其实这并不友好，甚至带着几分嘲笑，只是苏霓注意力都在另外的事情上，所以并未察觉。
苏言缓缓道，“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听族中的大人们讲一个故事，传闻中天地初始乃是一片汪洋，汪洋中最先孕育的便是两只灵兽，一位是条白龙，一位是个鲛人，之后有了绿洲，才有凤凰，麒麟，九尾和人类。天地伊始，人神共存，一开始大家都生活在一起，并没有上下等级之分，后来数次爆发大洪水等巨大灾难，白龙和鲛人率领众神一同抵抗，之后方才有三界。白龙掌神界，鲛人掌人界，而其中由鲛人抚养长大的麒麟掌冥界，因此迎来了许多年的和平。
其中一次，白龙和鲛人在人间游历，路过一个书画摊子，那摊主正在题诗，前半句是君如玉树照清空，白龙便补了后半句，姬如雪山映长虹，他们的名字便从中而来，白龙取名君如玉，鲛人则唤姬如雪。摊主从未见过这样长相出尘的人物，一时以为遇见了神仙，于是便将他们画出来，可又觉得自己的笔墨不能绘出其容貌之万一，便将二人离去时的背影画出，这画名为二仙图，曾经风靡一时，只是年代久远，如今已经失传了。”
苏霓想起自己屋中的画，“我也曾经收到这样一幅画，如今就挂在房中。”
苏言点点头，提起茶壶为两人续了一杯，苏霓忙又追问道，“那既然是这样厉害的神仙，又怎么会有之后的结局。”
苏言拂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道，“这我便不清楚，但是两位神君的名字的确不能被提起，他们的灵魂已经消陨，只剩下躯壳也被万年死水和千年寒冰慢慢消减，大约此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啪嗒一声，苏霓手中的茶杯失手落在地上，杯盏碎了一地，他的手微微颤抖，想去将碎片捡起来，手却被锋利的瓷片划破，鲜红的血液汨汨的流出来。
苏霓喃喃道，“他是真的死了。”
苏言瞥他一眼，细长的眼睛在这时近乎是冷漠的，“大约是吧。”
苏霓失魂落魄的坐着，像个石头雕的塑像，不知道今夕何夕，等第二天谷主从屋中出来，他依旧是这副鬼样子，谷主皱着眉头问他，他也只是呆呆的抬起头来，双目无神，而一旁的苏言却神态自若。
谷主挥一挥袖，苏霓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他问道，“据说九尾狐族惯会蛊惑人心，你给他喂了什么迷魂药？”他的声音里没有几分力道，怎么都算不上生气，却透着藏也藏不住的疲惫。
苏言将茶杯放下，矢口否认，“我并未对他做什么，谷主神通广大，想必也能感觉得到，再说鲛祖的鲛珠带在他身上，我就算想对他做什么只怕也无能为力吧。”
苏霓的头枕着一只手臂，手腕上便套着那串红色的珠子，谷主注意到，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苏霓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谷主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你又是因何找到的这里，你身上的谜团太多。”
“但是您的时间不太多了。”苏言将他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谷主浑浊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不错，所以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苏言笑了，“其实谷主何必考虑这么多呢，如今天魔即将出世，连帝君都被打成重伤，谁知道明天究竟会怎样。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九尾狐，您除掉我轻而易举，可是若要得到我的心脏，只能我愿意才行，咱们各取所需。”
谷主道，“你跟我来吧。”说完便带着苏言去了书房，他执起一只画笔，将灵力注入其中，只可惜画的并不好，因为他画一会儿便要歇一会儿，直到画中出现了一片树林，他扔下笔，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缓了许久，才道，“好了。”
苏言的眼中含了些泪光，像是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带着些不敢置信，又有点近乡情怯，不敢张口询问，得要过一会儿才哽咽道，“他今后会安稳平顺，美满长寿的度过每一世，是吗？”
谷主咳嗽几声，道，“是，他只是个凡人，没担着什么拯救天下的重任，这许多世过的贫病辛苦，多是因为他身为君王时造的杀孽，如今也还的差不多，我改了他的命数，为他消减了些因果循环，他之后会好好的，虽无大富贵，却可平平安安至寿终。”
苏言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伸出右手，手上的指甲迅速生长至三寸长，她将手指贴近自己胸口的位置，感觉皮肤下心脏的跳动，随即很快的划开自己的衣服皮肉，将其中的什么掏了出来，握手成拳，血液顺着指尖流下，胸口的衣服也被染成鲜红的颜色。
她半跪在地上，脸上没有多少痛苦的神色，只是比桌上的画纸还要白，苏言等手中的光芒消失，血迹也干涸，她才慢慢的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将手中凝结成红色珠子的心脏递给了谷主，谷主接过，将它好好收起，才道，“九尾狐的心脏便是千年修为凝结而成的内丹，你没了它，怕是时间不长了。”
苏言漫不经心的笑笑，“我知道。”
谷主看了看她，才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是吗？”
苏言勾起嘴角，眼中带着怀念，“是啊，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谷主看着她，心中生出一点怜悯，正好在这时，苏言恳求道，“我能再见他一面吗？”谷主便答应了她，带着她走入了画中。
画中这时正在一个树林中，一位少年正在追赶一只狐狸，十几岁的年纪，穿着粗布的衣裳正在林中飞快的穿梭，他搭弓射箭却几次都射偏了。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姑娘，穿的衣服也不怎么好，只是一双眼睛很大，她显然也是附近的猎户，走的很快但是比面前的人还差了些，一个不小心便跌了一跤。
少年听到一声惨叫，手中的箭射偏了，只堪堪擦过狐狸的耳朵，倒是将它吓晕了过去，少年提了狐狸回过头去看，连忙走过去查看对方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