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承平吃惊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玉玺,没想到这玉玺上的花,竟然来历这样大,烛光下的白大人看起来并没有那样的不近人情,也没有那样的高不可攀,玉承平自以为是的觉得他似乎同她拉进了些距离,可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白茸手里拿着的,便是一封他两位兄弟谋反的折子。
谋反这事儿,自然是子虚乌有,他们有什么好谋反的,如今皇帝已然登基,可是白茸现在需要有人来杀鸡儆猴,让她试试手里这把刀是否锋利,且这二人也确实在之前的攻城之战里同赵王吴王互通消息,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是此时不能容忍的,新帝刚刚继位,年纪还轻身份又不那么拿的出手,这时候朝廷不稳,不能容许任何的风波。
这消息是故意放出来的,朝里的人闻风而动,虽然现在白茸身份尴尬,可实际上大权在握,王爷宰相都没她手里的权利大,白茸虽然没明说,但是有不少上赶着巴结的,此时这折子就是结果。
刚才的那点疲惫,显得像是猫哭耗子一般的假模假样,白茸起草了诏书,将还没有封王的两位皇子下了狱,其余涉案的一并发落了,亲眷贬为庶人,其中知情的下狱,不知情的倒也并未苛责,算是白茸最后的一点点慈悲,只可惜这样的慈悲并隐藏在杀伐果断之下,连续处决了两三批犯人,这些曾经的天之骄子,这会儿显得卑微又可怜,头颅掉在地上,血流出来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年轻的小皇帝是在一个月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他发现自己的伴读许久没有到自己身边晃荡了,他是玉承平回到宫里后难得的好朋友,一不嫌弃他的出身也不害怕他的身份,二两人志趣相投很多事情也能说到一起去。
太监支支吾吾的不敢吭声,他也觉得为难,这事儿说了白大人怪罪,不说陛下又不饶他,最后索性跪下闭口不言。可即便是如此,玉承平依旧是知道了,满宫里的人都不敢说实话,可他可以去问白茸,上一次白茸同他夜里谈话,让他总觉得自己同白茸的关系亲近了一些。这样的亲近,让他觉得开心,于是当白茸口中说出冷冰冰的话来时,他就变得更加无法接受。
当时他闯进来的时候,白茸正在用饭,她刚进宫时当的是小奴婢,当时她吃什么现在就吃什么,她本人对于吃饭享受这种事情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要求。见玉承平闯进来,她站起来行一个礼,听见他问,她也就答了,很寻常的问话。
“白大人,我的伴读去哪里了?”
“陛下说的可是皇孙,玉涵煦?”
“不错,正是他,白大人,涵煦哪里去了,他是病了吗?我好几日都没见到他了,他也不曾进宫告假。”
玉承平把头凑过来,伸手抓了白茸一块点心,白茸放下筷子,抬起头看他,“三殿下一家谋反,前些日子已经被处决来,玉涵煦也在其中,陛下怕是日后都见不到他了。”
点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玉承平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人,“你是说?他死了?”
白茸夹了青菜放在嘴里,微微点头,“不错,他日臣再为陛下寻一个伴读来。”
玉承平觉得可怕,他的声音在颤抖,身体被冷汗湿透了,可是他不敢说出声来,他的牙齿不停打颤,他开始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可怕,她如此轻易的谈论生死,就好像那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涵煦他,他才十岁,怎么能谋反呢?朕不相信。”
今日的青菜有些老了,白茸嚼着费力,她轻轻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愉,“皇家的孩子早熟,十岁也可以谋反,再说他父兄所谋之事,难道他就全然不知情?更何况,那份奏折不是陛下亲自盖的章,臣哪敢擅自做主?”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功的把此刻玉承平不堪一击的心脏撵的渣都不剩,他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心寒,又看着宫殿里的每一位太监宫女,她们或站或立,可是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明明前些日玉涵煦进宫的时候,他们还是笑脸相迎,可是瞬间就对他的死亡漠不关心。
此时的白茸,曾经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玉承平的阴影,他常常会做噩梦,梦里的场景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可是无一例外的最后都会回到白茸的身上,白茸离的他很远,可是他的身体却在颤抖,每一夜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满满的汗珠。
从那天之后,玉承平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他变得成熟又冷漠,无情又威严,他对待白茸也不像从前那样随意,相反更加有礼,他一夜一夜的读书,看奏折,他接见大臣可是又同他们保持距离,他对身边的一些充满了警惕,连睡觉都不留着一根神经。
因为他已经明白,这里不是他从小无忧无虑生长的地方,这里是个巨大的牢笼,身边净是些虎视眈眈的眼睛,他们贪婪的盯着他,等着他行差踏错,上来啃噬他的血肉,所以他必须变得无所畏惧,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