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那些事或许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他一直记得,并且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白大人为我,为西琼做的又岂止是这些,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性命来成全,而我却要置你于死地,在这一刻,我不禁无数次的在心里问,这些我所谓的权利便这样重要,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而我若真的杀了你,才真的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或许是个皇帝,可已经不配为人。”
玉承平看着沉默的白茸,这一眼看的仔细,似乎是想要将她记在心里,良久,他终于站起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临走前留下一句,“离开这里吧,白茸,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朕会替你昭雪,说你被刺客所杀,并未叛国,而是忍辱负重,为国尽忠,史书会记得你,西琼会记得你,百姓也会记得你。”
迟来的风拨开云雾,白茸眼中有泪水划过,白大人不爱钱,不爱名,不爱权,她没什么真正喜欢的,可却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而活,她要证明自己,她要告诉世间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她随心所欲便意志坚定,所以从不畏惧前路,可是,她最怕欠别人的。
手上的鲜血已经数不清,能记得的名字却寥寥无几,给甘嘉言立了衣冠冢,许他来世再相见,可她能给面前这个少年的,又是什么呢,她第一次感到挫败和无奈,她没有办法,这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白茸想起之前同这少年的谈话,期间少年说过他未来的期盼,“若是可以,就在城里买个院子,若是遇见喜欢的姑娘,就跟人家提亲,好好的过一生,若是不幸没能遇见,也不值当难过,好好把小馆子经营下来,过一份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好。”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她的人生本来就要结束,却在此刻要重新开始。
白茸的脚步变得很沉,第二日白茸身死的消息传出来,王府被封,但是白茸的封号和王位不变,也依旧以郡王的身份下葬,是很大的排场,不输任何一位王公贵族。
而此时的琼华城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馄饨店的老板悄无声息的换了人,她做的更加精细,只是味道没有从前那样好,一开始流失了许多客人。但这样的光景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位姑娘极其聪敏好学,她不仅将馄饨做的好,之后还推出了各类面食和粥饼,她人好性子也好,手艺更好,卖的也便宜,渐渐的,店面逐渐扩大,客人一点点增多。
那日茶楼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的是从前没有的故事,她在包馄饨的时候跟着听了一耳朵,说的竟然是女子封王第一人,白茸的故事。那故事里真真假假,浮浮沉沉,大家听了图一个乐,她恍惚之间想起从前的事情,只觉得那些已经距离她很远很远。
白茸是谁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有人这样问,谁知道呢,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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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单元庄周梦蝴蝶,胡蝶为庄周
第十一场归来
营帐前点着火把,火光照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他们手中晃着酒杯,里面盛着的酒很酸涩但是极其呛人,盔甲上的血迹还未干,眼睛里装着的都是喜悦。
“将军,咱们这次打了胜仗,不知道陛下会给我们什么封赏啊?”
“哎,你这大老粗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城里乱,先帝前些年去了,陛下登基位置不稳,景王势大,他是先帝的哥哥,陛下全凭借着咱们这一场仗稳定局面,可是此战一胜,便是得罪了景王,前途未卜,是福是凶还未可知啊。”
将军同他们坐在一起,背后靠着帐篷,脸上留着密密的胡子,可脸却很白静,这会儿上面有着红晕,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议论朝政?!”
将军的声音倒是极其雄浑,前面两个说话的立刻便噤声,可他身边坐着的一位年轻军官却不怕他,照旧道,“将军喝醉了,还管别人的胡言乱语做什么,几杯酒下肚,都是自家兄弟,醉了睡一场,醒了忘干净,怕什么?”
“周兄弟说的对嘛,都怪将军,好好的日子装什么严肃。”
气氛重新开始活跃起来,将军醉里没挑灯但是准头好得很,一拳头精准的打上了身边的头,周兄弟没能躲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暗骂这家伙手重,醉了也不糊涂。
周兄弟看起来极为年轻,怕是连二十岁都不到,这在军队里其实十分常见,近年来战争频发,很多孩子还没懂事先上了战场,上了战场还拿不稳刀就先杀人。可他看起来不仅年轻还很秀气,一双眉又浓又长,眼睛很亮里面尽是少年人的张扬,下巴上有一枚小痣,不是很大,却很显眼,尤其他现在脸上受了伤,上面胡乱用药膏涂了几下,本人像是丝毫不怎么在意,就这么大喇喇的晾着,这伤就像一个风向标,此时直直的指着他的那枚小痣,简直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哎,兄弟们,说起来,等你们回城之后,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我先说,我要回家,吃我娘给我做的玉米面疙瘩,没参军之前天天吃,吃的都快吐了,可离家之后才知道想,想的夜里做梦梦见在吃,醒来嘴边似乎还有醋味儿。”
“若是我,我就要去首饰铺子,为我娘子买上一套胭脂水粉,要琼华城里最时行的款儿,我娘子嫁给我没过几天好日子,这回回去得好好让她开心一回。只是我一个粗人,实在不知道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该怎么选,到时候还得麻烦周兄弟了。”
“这谈不上麻烦,周兄弟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别提多在行了,他回去肯定得去花楼吃酒,你到时候跟上人家,人家捎带脚就给你把事儿办成了。”
他口中的周兄弟越过十几个人上去锤他,两人闹了一会儿周兄弟靠在他身上,身边的人问他,“不开玩笑了,周兄弟,你回家之后想做什么?”
他记着刚才那人笑话他的仇,翻了个白眼道,“我回去,先去花楼找几个漂亮姑娘,再叫上一壶好酒,点上一桌好菜,最后再问问是哪儿的胭脂水粉最好,给我嫂子买上一套,亲自给她送去,看看我们嫂子究竟长的怎样的花容月貌,看把我们王大哥迷的。”
大伙儿凑在一会儿坏笑,没多久就睡的四仰八叉,周兄弟躺在草地上,也不嫌夜里天亮,他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把双手枕在脑后,脸上的伤被风刮着有一点疼,他的眼皮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