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空置后宫,日日歇在御书房,那些做的怪模怪样的点心,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费尽心思的东西多种多样,最后都随意的摆在她的寝宫里。那日醉后失言,曾经掩藏于心底的爱意被挖出来显露人前,寒英这才知道当初种种不过是个借口,为了娶她而编出来的借口。
玉嘉然也是因为娶她才将神机营让给了景王,若非如此,此次景王逼宫,他们也不会半点准备都没有。
周蝶并未回信,可寒英还是相信,周蝶愿意回来,因为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厌恶朝堂纷争,可却深爱着黎民百姓,正因为她们都贪图着一份寻常人家的温暖,才知道天下人的这份平安,有多么难得。
“陛下,我们快些走吧,景王的人追来了!”
事实证明,寒英的确非常了解周蝶,她此时也正骑了快马朝仇将军处赶去,路上想起在屋中路娘子劝自己的话。
“小姐为老爷和小少爷悲伤,可是老爷为了西琼籍籍半生,将死之时也未曾有过任何不臣之心,当时老爷斩杀仇人,为的是报仇,后来慷慨赴死,为的是报国。小姐就算不是为了陛下,也不为了寒英小姐,更不为了西琼的百姓,就当做为了老爷,也该前去。”
一番话说的周蝶有些脸红,可笑她竟然没有一个打字不识的老妇人看的清楚,可路娘子却安慰她,“大小姐心中早有想法,只是一直未下决断,不过是借着老奴的嘴说出来罢了。”
周蝶明白,她此举并非为了皇权,也不是为了秦眷,而应该为了西琼的百姓,皇帝若死景王即位,他对边疆将士多有猜测,到时一定会有所动作,而若是如此,则必定又是一番杀戮。
周蝶快马加鞭的赶至军营,将军府外守门的正是当年张三李四中的一员,盯着她看了半天,认出她的身份,来不及惊讶先带着他去见了仇将军。
仇将军当年丢了个名唤周蝶的得力手下,后来遍寻不着,当时只是觉得周蝶这名字有些女气,可从没怀疑过她的性别,到头来,一同出生入死的竟然是个女子,站在他身边一位披着铠甲的少年知道前因后果后也笑着看她,大约是觉得稀罕。
周蝶呈上密信,仇将军辨认了一会儿,发现上面的印章的确没有假,而这些日子朝中也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仇将军思索一会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少年,“顾韦,你带着一万兵马,跟着周蝶回琼华去救驾。”
那小将上前跪下,道一句,“末将领命!”
仇将军上去拍拍他的肩,叮嘱一句万事小心,又转过身对着周蝶道,“如今边疆不能擅自调兵,怕会引发大乱,是以这一万兵马已经是我的极限,顾韦是我的心腹,你带着他回去可以放心,到时陛下若是怪罪,末将也没有办法,边关大将,首先要护住西琼才能去管其它,周蝶,你知道吗?”
周蝶心中佩服,嘴边勾起一个笑,“周蝶明白,这一万兵马,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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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场救驾
而此时的景王,则并没有应有的平静,这是因为,还在刚才没多久,下面的人忽然来报,说是世子不见了。
景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同自己的侧妃所生,如今不过五岁,名唤玉明。大约是他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手上沾满鲜血的人,纵然没遭什么报应,可于子嗣上,到底有损,他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早夭,只有玉明好好的活到现在,所以他一直把他当成眼珠子来疼,可怜景王还没享受到半点荣登大宝的喜悦,先发生了这样一件令人焦头烂额的事。
景王拍一拍桌子,他难得有这样生气的时刻,这时候显然是动了真怒,没什么形象的怒吼道,“你们还不快去给我找,若是世子没能回来,你们通通也不必回来了。”
殿内的烛光亮着,本来明晃晃的大殿此时却莫名的瑟缩着,就像地上跪着的几个侍卫一样。
景王口中的玉明此时正被藏在一个昏暗的小房子里,他的双手被绑着,眼睛也被黑布蒙着,可大约绑他的人无意伤害他,所以用的布料和手法,都不至于让他疼的难捱。
“绑我的是谁啊?”小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奶声奶气的问话,惊落了屋内的灰尘。
站在她面前的,正式去了桃林的赵出冬,她身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她身上的恶疮不仅愈合,而且没有留下半分伤痕,她的肌肤像是新生婴儿那样雪白细腻,她的脸上戴着面纱,将下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可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光滑美丽,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模样?
赵出冬手中虽然没有拿着刀刃,可是眼神危险,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可面前的玉明却像没有感受到危险那样,依旧呆呆的仰着脖子,像是一只无知又脆弱的小动物。
“绑我的是谁啊?”玉明又再次问了一句。
赵出冬在他面前蹲下,与他齐平,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寒意,“快死的人没必要只要知道这么多啊!”
玉明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扬起一个笑来,两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若是眼睛没有被捂住,想必还能看见一双月牙一般的眼睛。
“姐姐为什么要杀我啊?”
赵出冬脸上的表情淬着阴冷,声音倒是柔和,“因为你的父亲是我的仇人,姐姐快死了,临死之前,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然姐姐死也不会甘心的。”
玉明的声音就像个无知稚子,他无辜的问道,“姐姐与我父亲有仇,为什么要杀我?”
赵出冬伸出手指,轻柔的抚过玉明的头顶,玉明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上前轻轻蹭她的手,赵出冬平静道,“因为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杀了他自己或许多不会有杀了你难过,一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能感受痛苦!”
玉明像是没听懂一般,依旧重复刚才的话,“姐姐与父亲有仇,为什么要杀我?”
赵出冬的手停住了,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开始沉默。赵出冬大仇即将得报,可是心中并没有几分快慰,她在此之前,甚至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愿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又没有办法。
思虑片刻,赵出冬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外,阴雨连绵,下了三日,落叶洒了一地,此时已是深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