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后宫子嗣单薄,于国体不利!还望陛下开枝散叶,广纳秀女啊!”
“陛下,后宫专宠乃是亡国之昭,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那懿贵妃专宠多年,膝下无子,实属过失……”
“陛下……”
“够了。”熙合帝冷冷呵止,几个时辰前他和苏璇不欢而散,现在又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谏言,实属耐心不足。
熙合帝狭长的丹凤眼里根根分明的血丝昭示着他彻夜未眠,身旁的孙公公见状,不免忧心,却不敢在皇帝气头上出声。
“既然众卿家如此为国分忧,宿州水患之事可有头绪?”
底下刚刚还慷慨激昂的臣子们登时哑了火儿,那宿州水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理说不至于让他们如此为难,只是油水太少,若是办成了,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功绩,若是没办成……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所以这烫手山芋现在就成了谁挨谁倒霉的东西。
熙合帝慢声道:“不过一个小小水患,我大齐却无人能治,确实如同爱卿所说,离亡国不远了。”
底下呼啦啦跪倒一片:“还请陛下息怒,请陛下恕罪。”
熙合帝喜怒无常专政暴戾是出了名的,虽然面上不显,可任谁都知道帝王之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熙合帝看着下首跪倒一片的人,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半响没说话,任他们瑟瑟发抖地跪着。
终于,熙合帝指了指上个月刚刚提拔上来的状元郎:“沈爱卿,朕相信你的才能,一定能解决好这件事,对吧?”
沈从年不卑不亢道:“臣遵旨。”
眼见烫手山芋有人接了,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上谏,却没看到一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在孙海权耳边说了什么。
孙海权脸色大变,低声道:“陛下!”
熙合帝没看他:“何事慌张?”
孙海权忙道:“懿贵妃晕倒了!”
这话还没落,熙合帝就蓦然起身,脚步微动,却想起什么似的,又强忍下来,装作漫不经心道:“有没有宣太医?”
孙海权唯唯诺诺道:“太医初步诊断是中毒……”
“什么?!”刚刚还一派风轻云淡的皇帝脸色一下子白了,脚下如风,丢下满朝大臣面面相窥。
熙合帝马不停蹄地赶到懿贵妃的玉熙宫,还没见到苏璇的人,就听太医禀报道:“陛下节哀,贵妃服用了剧毒之物,怕是……命不久矣了!”
周围人又说了什么,熙合帝都没听到,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渐渐发黑,下巴微凉,用手一摸,竟是黏腻的血迹。
迟到一步的孙海权看见熙合帝满手血迹吓得大喊:“快!陛下!救治陛下!”
熙合帝强撑着一口气:“去请孟太医……先,先救朕的瑛儿,朕没事,若是瑛儿死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又是一派兵荒马乱,经此一事,玉熙宫可谓是上上下下都被清洗了一遍,整个后宫,都见识到了当今陛下有多在乎玉熙宫这位主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三日后——
床幔上的金丝翠鸟纹活灵活现,只看针脚绣工,就昭示着它的矜贵和繁杂,苏璇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出神。
她这是……在哪?
“娘娘?娘娘醒了!快去叫太医!”
苏璇迟钝地望过去,入目是华贵雍容的陈设,以及一张又惊又喜的脸庞。
碧玉连忙挑起床幔,关切地问着:“娘娘,您大病初愈,可还有哪不适?”
碧玉恭敬地守在塌下,并没有窥见苏璇脸上显而易见的疑惑和迷茫。
苏璇张了张嘴,呐呐道:“娘娘?”
碧玉隐晦地转了转眼珠,上前两步,痛心道:“太医说您中毒后会有些记不清前事儿,让奴才们提点着,您有什么疑心的,奴才们都在这儿候着呢。”
中毒?苏璇感觉自己脑袋上带着千斤重的首饰头面,不仅晕乎乎得像踩在云端,视线也不甚清晰,朦朦胧胧隔着一层纱。
“我是谁?”苏璇如此问道。
碧玉连忙跪下行礼:“娘娘乃是这后宫中万分尊贵的懿贵妃,陛下特许您皇后的规制与地位,皇恩浩荡,荣宠万分。”
苏璇很缓慢地眨了眨眼,还没等她深究,就见一小太监慌慌忙忙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陛下来了!”他抖得不成样子,苏璇却没有半分慌张。
明明她现在连陛下是谁都想不起来,可下意识觉得,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碧玉倒是有些温怒:“成何体统!你是哪个管事手底下的?!”
这宫女的声音有些刺耳,苏璇刚刚醒来,不免有些烦躁,她淡淡道:“聒噪。”
说完,苏璇自己先皱了皱眉。
“确实聒噪,朕又不是第一次来,何至于此。”玄色的衣衫上勾勒着隐隐龙纹,顺滑地拂过落英殿的门槛。
苏璇呆呆地抬起头看着,下面的碧玉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参见陛下——”
熙合帝一路行到苏璇的床榻前,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竟然没被躲开:“瑛儿,怎么这副表情?”
苏璇还没说话,碧玉低声回禀:“启禀陛下,太医前几日诊断,娘娘这次伤及了心脉,可能对人对事都有些模糊了。”
熙合帝轻轻坐在苏璇身侧,闻言,只顾着安抚苏璇:“瑛儿,是朕愧对于你,无妨,只要你人还在朕身边,朕就应该知足。”
苏璇垂下眸子,如此变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苏璇的记忆中,她还只是刚刚及笄的少女,一觉醒来,却成了宫里的贵妃。
明明最是厌恶深宫的人,现下却深陷如此境地,着实有些命运弄人了。
苏璇一直不说话,下面的人都有些害怕——陛下唱了半天独角戏,怕是要龙颜大怒了。
苏璇也是这样想的,在她眼里,这个男人长了双不怒自威的眼睛,面容俊美无涛,压迫感却很足,是久居上位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