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景安之递过一瓶矿泉水。
他死死攥着钱包,连抹药的时候都不肯松手,洗干净的脸虽然没景安之那么帅气,却也清秀温柔,十分不爱说话,也就是救命恩人主动问,他才回答:“祁寒。”
“这名字真冷啊!”姜喑评价。
景安之和祁寒的对话基本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
“多大了?”
“十六。”
“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们想抢钱。”
“怎么盯上你的?”
“我和那个胖子一起打工,他看我赚的多,又不肯请他吃饭,就找了人打我。”
“家里困难?”
“……嗯。”
话题进行到这,祁寒第一次主动提问:“医药费多少钱?我给你。”
景安之安慰他:“先打完点滴再说,不急。”
他是没打算要钱,但他知道,人总是越缺乏什么就越在乎什么。眼前这个孩子,一看就是穷怕了而且自尊心极强的性格,他不肯亏欠别人一分钱,也不肯别人践踏他一分的劳动成果,所以被打到半死也不肯服软,要不是景安之和姜喑刚好路过,他不敢想他的下场。
乐观的想,他会咬着牙活下来,然后以他的自尊心,一定会陷入报复的恶性循环中。
悲观的想,或许会在十六岁的某天酣然长眠……
景安之自己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他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所以见到祁寒,自然不想让他重复自己的老路。
姜喑又点了一大桶快餐外卖,送到祁寒面前让他吃,他却犹犹豫豫不敢吃。
“让你吃你就吃!别这么磨叽!钱是很重要,但没必要沦为这东西的奴隶。而且把医药费和外卖费去了,光是我救你一命,你就欠我多少了?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还清的。”景安之嘴上暴躁加不耐烦,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攻破他那座信任的隔阂。
姜喑负责唱红脸,捏捏景安之衣角:“你别吓他!”
祁寒迷茫又压抑的双眼因为景安之的话突然闪烁了一下,抽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掏出一只炸鸡吃了起来。
半小时后,三人份的大桶套餐被祁寒风卷残云席卷干净,连番茄酱都没放过。
景安之不禁又皱了眉:“你多久没吃饭了?”
感受到久违的饱腹感,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小声道:“昨天中午以后。”
景安之挑了挑眉,望着他那鼓涨涨的钱包:“那你留着这些钱干什么?”
祁寒解释道:“我家有个奶奶,还有个妹妹,还得交房租,交水电,交学费。”
得,一家三口,老,弱,现在又添了个伤残。
姜喑从小到大没过过苦日子,景安之熬得再黑暗,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两人根本共情不了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负担家庭的压力。
祁寒望望两人:“不好意思,哥,姐,可以用一下你们手机吗?我这么晚没回去,我奶肯定急坏了,我想给她回个电话。”
“哦,给。”姜喑从牛仔裤中掏出来。
景安之不动声色地拦了她一下,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没密码,自己拨。”
他和姜喑背过身解释道:“他家境太困难。你这一万多的小苹果拿出去,难免他会有落差。”
姜喑摇摇头:“还是我们景爷人帅心善考虑周全~”
景安之趁火打劫:“那有没有奖励?”
姜喑懂他意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哥,姐,我打完了。”祁寒打电话时间很短,似乎是因为害怕过多耽误他们的话费。
“打完点滴,去理个发吧,不然你奶看了你这副样子也会伤心,我送你回去。”景安之揉了揉祁寒的头发,在今夜的这场暴风雨中他头发被撕碎不少,现在看起来崎岖不平的。
他低下头:“哥,你帮我保下密,我跟我奶说我是晚上骑车摔伤的,你们好心救了我。”
“嗯。”顿了顿,景安之又问:“今天欺负你的那个胖子,知道他叫什么吗?”
祁寒点点头,报出了他的名字。
景安之给路惟炫拨了个电话,吩咐他把那几个人赶出莓城,以后来一次打一次,虽然不解,但景爷横行霸道惯了,手底下也只管照办就是。
祁寒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景安之双手杵在医院的座椅上,抬头看天花板:“别惊讶,我今天只是偶尔发发善心,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祁寒不同意:“我觉得你是。”
景安之重新低下头:“我真不是,不过她是。”他眼里望着姜喑。
……
景安之没想到祁寒的家竟然就住在滨海公园的贫民窟里,不过想想也是,落魄到如此地步,整个莓城除了这里,还有哪是容身之地呢?
途中他和姜喑又了解了一些祁寒的过去。他是留守儿童,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已经十年没回过家。他口中的奶奶和妹妹,其实都是他的邻居,只不过从小奶奶就将他视若己出,所以祁寒长大后对父母的感情很淡漠,唯独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百般孝顺。
三人穷苦,原本一直挤在一间30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后来祁寒考虑到妹妹一天比一天长大,应该有自己一个独立的空间,于是顶着压力换了一间小二室,但费用自然也涨了不少,这也是他还未成年就拼命打工赚钱的原因。
他成绩还不错,在一中实验班读书,如果不是生活压力太大,他完全可以冲击更顶级的学府。
想到这里,姜喑又忍不住骂老天爷,他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下了车,姜喑给祁寒的妹妹准备了一套文具,景安之也提着一些水果与营养品,三人一起开门进入。
祁寒奶奶一直没有放心的睡着,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就赶紧下床迎接。看到祁寒的一瞬间,老人家就忍不住落眼泪:“寒啊,怎么,怎么伤成这样子了?!”
祁寒轻声安慰:“奶,没事,我就是走夜路摔了一跤,而且安之哥和喑姐他们救了我,我们已经去医院包扎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