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在前面引路,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沉默了一阵,唐小宝开口问道:“听闻纪大夫是病入膏肓而亡。”
纪平顿了顿:“嗯,是的,戚华镇的每个人都染上了这个病,师父也不例外。”
唐小宝又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向外求助呢?”
她当初听闻戚华镇事宜时,也不过是听说有几人横死,死者间没有关系,也没有共同点,是人祸还是妖物作祟根本无法判断。
但不管是人祸还是别的,既然消息一开始能传出来,那若是一开始便向外求助,倒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四面楚歌的地步。
少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便低了几分:“其实此症初始之时,并没有这么严重,师父他……”
“曾是治好过几例的。”
这倒是让唐小宝有些惊讶。
可能是终于有人问到这些,也可能沉积在心中太久,纪平开始回想起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
戚华镇的祸乱最早是在两个月前,但其实那时也并未发生什么,只是连续好几日,镇上有几位百姓突然失踪,他们寻了几日,只寻着一个昏迷不醒又枯瘦如柴的男人。
纪家药堂是镇上唯一的一家药坊,那男人理所应当的便被送到了这里,但很可惜,他没能撑住,在药坊门前便断了气。
后来每隔个三五日便有人失踪,戚华镇变得人心惶惶,不过他们还是没有重视这个问题,只当是附近或许是驻扎了山匪一类,平日里便不太敢出城,情况却也好转了许多。
事态开始严重是从半月前开始的。
镇上出现了第一个染上病疫的人,是个以砍柴为生的樵夫,但他一开始并没有来找纪见华看诊,毕竟只是一个樵夫,哪有闲钱看病买药,便这么拖了一阵,直到发现愈发的严重,才找到纪见华这里来。
此病确实是纪见华第一次见到,但他并不觉得这是病,而是一口咬定:是毒。
唐小宝抬眸:“毒?”
纪平点头:“是的,师父觉得,这是毒。”
说是毒,樵夫并没有中毒的印象,他是个普通的老实人,也不存在有人这么大费心机下毒害他。
如何中毒一事虽然存疑,但当务之急是研制出解药,纪见华虽并未见过这样的毒,但好在毒性虽然霸道,却并不难解。
距离发现此毒到研制出解药,纪见华只用了三日,作为一个凡人,他在医学上的天分和悟性完全不低于仙门医修。
那时的樵夫虽已病入膏肓,十分虚弱,但在用了纪见华的药后,症状开始缓慢褪下,依照当时情况来看,坚持服药半个月左右,应当是可以将毒素排除干净的。
然而纪见华还未来得及松懈,又一位患者被送到了这里。
第二个来此的,是一名猎户,与樵夫的症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有了前车之鉴,纪见华很快便将解药又赠与了猎户。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从那日起,来纪家药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中了这毒,纪见华虽然能解毒,但也忍不住忧心。
毒源是什么?
是谁给他们下毒?
戚华镇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为何会遭遇这番祸端?
这些问题堵在纪见华的胸口,他尚且没有时间去思索,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是谁,在吃了解药后,病情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暴毙而亡。
这人的死亡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镇上的百姓顿时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为什么原本有效的药突然没用了?为什么吃了药反而死得更快了?
当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时,就会需要一个倒霉蛋去抗下大家的惊恐和愤怒。
纪见华就是这个倒霉蛋。
药是他开的,是他做的,他们是吃了纪见华给的药才暴毙的,百姓觉得他无能,不能治好他们,又觉得他给他们的是假的解药,不然为什么之前吃的人没事,到他们这里,就变成催命符了呢?
全部的压力都给到了纪见华这边,百姓的谩骂和怒气全部都发泄在了纪家的药堂。
那时候纪平就躲在纪见华的身后,看着师父默不作声的承担着百姓的怒火。
镇上唯一的大夫已经无能为力,开始有人想要离开戚华镇,去岳城求助。
然后便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摆在镇子的门口。
这一场面吓住了很多人,但也总有人不信邪。
就这么过了两天,镇子门口的尸体越来越多,却没人敢去搬动,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出不去了,有什么东西把戚华镇围起来了,他们都出不去了。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消息,百姓惊慌失措,在此期间,他们身上的毒也越发的严峻,渐渐地,一些体弱的妇孺开始无法下床走动,一时间整个戚华镇都仿佛笼罩在无边黑色夜幕下。
开始有人意识到,或许,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仙家,又或者……
妖孽。
……
戒痴他们就是那时候来到戚华镇的。
戚华镇不常有外人来,更何况还是仙家佛门弟子。
但佛修与医修还是有区别的,戒痴他们的到来并没有阻止百姓的死亡,固元丹也只能延缓毒性的发作。
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戒痴他们还是找上了纪见华,不是找麻烦,而是请纪见华再次制药。
作为仙门弟子,戒痴他们自然不会因百姓的说辞而对纪见华抱有什么偏见,相反,纪见华凡人之躯,第一次能制出解药,现在自然也能,只要给他时间。
纪平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纪见华也中毒了,那时毒素并未蔓延至戚华镇每一个人身上,纪见华也并非是无意识中毒,而是故意引毒入体。
百姓们已不再信任他,无人找他看诊,他就不知道自己所炼制的解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便只能以自身做实验。
而这毒也如他所料一般,早已不是那樵夫和猎户所中之毒了。
纪见华发觉此事时,在院子里静坐了一夜,寒露沾身,他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冷还是被毒素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