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宝僵立在原地,她看着自己变得幼小稚嫩的双手,又看了看正蹲在她面前的少年,有些迟疑地,小心地伸手,碰到了少年冰冷的手背。
她惊恐的缩回手,慌乱的看了看四周,小女童的异常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妹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唐小宝一惊,猛然抬手将少年的手拍开。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小路上格外清脆,气氛安静了下来,唐小宝也一瞬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几息的时间被拉的无限漫长,最终,少年略带疑惑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妹妹?”
唐小宝浑身一松,她抬眸飞快的看了一眼娃娃脸少年,小声道:“时昭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唐婶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从旁观者变成了主角,从顾岚的幻境被扔到了自己的过去,而且还和时昭呆在一起,她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个幻境是什么情况。
小孩子声音又奶又软,少年眉眼柔和下来,道:“不是都跟你说过好多次啦,安安生病了,唐婶在家里照顾她呢,我们去镇上给安安买药,安安吃了药就好起来了。”
闻言,唐小宝垂下眸子不再吱声,她看上去就只有两三岁的样子,脸上肉乎乎的带着婴儿肥,十分可爱。
“妹妹乖。”时昭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头发,“是不是走累了,哥哥背你好不好?”
唐小宝摇了摇头:“我自己走。”
闻言,少年也不再勉强她,牵着小女孩儿的手继续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为了照顾唐小宝的小短腿,时昭的步子也放的很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唐小宝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唇。
她已经回想起了这段记忆。
唐小宝早慧,记事也早,虽然这件事发生在她两三岁这年,但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这是她第一次对时昭产生恐惧。
记忆中他们此行去最近的镇上给沈安安拿药,因为药要得急,而唐婶又腿脚不便,时昭自告奋勇的揽下这活,他十二三岁的年纪,又是最大的孩子,便也自觉的照顾着两个妹妹,唐小宝则是趁机偷偷跟着时昭出门的,等时昭发现的时候,唐小宝已经跟了他一段路了,无奈,时昭只能带上她。
在这天之前,时昭一直是唐小宝除唐婶外最亲近的人。
其实她并不清楚这天时昭遇到了什么,当时她走了一阵之后就累了,时昭也是如此主动要求背她,所以当她到医馆的时候,已经趴在时昭背上睡着了,醒来后医馆的药童告诉她说时昭去买别的东西去了,让她在医馆中等他。
但唐小宝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时昭回来,虽说她比起同龄人懂事许多,但到底还是个两三岁的孩子,等久了便也有些着急起来,于是她趁着药童不注意的时候溜出了医馆。
她不知道时昭在哪儿,好在那个镇子也不大,唐小宝转悠了许久,最后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了时昭。
巷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三五个男人,唯有时昭是站立着背对着她,他右手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将人高高举起,左手正缓缓地从那男人的胸口抽出来,连带着一颗鲜红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远不及一个成年男人,但他举着那人的手臂却稳如泰山,那身洗得发白的粗衣上已经沾满血污,白皙的手指更是被鲜血然后,少年手中的男人面容是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的惊恐。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时昭侧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比起那沾满血迹的衣服,少年的脸异常干净,那张无害娃娃脸上依旧噙着一抹笑意,原本温润的眸中此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嗜血杀意。
三岁的唐小宝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立在原地,少年的目光触及到她时猝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发现了更加有趣的玩具,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兴味,看着唐小宝笑得恶劣:“哎呀,被你发现了呢。”
看着时昭扔掉手中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唐小宝下意识想逃,却感觉自己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时昭慢吞吞走到她身前蹲下,带着污血的手掐着她的下巴,轻声道:“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吧,毕竟,你也是个小怪物不是吗?”
……
唐小宝垂直眸默不作声的跟着时昭又走了一段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幼年时期的身体,又或者说这个幻境一定要按照记忆中的发展来,她逐渐感受到了疲惫,有些走不动了。
时昭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异常,他蹲下身温柔的注视着她:“好啦,妹妹已经很棒了,剩下的路让哥哥背你吧。”
小女孩死死抿着唇,眸中满是抗拒。
如今的她真的不想跟时昭有任何接触,就算是幻境中也一样,但她确实是有点走不动了。
“上来吧。”少年转过身。
看着他空门大开,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她,唐小宝面色有些复杂。
就在她思索之际,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随即脑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铃声。
“叮——”
周遭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面,一片一片的碎裂开来,眼前的少年仿佛对周遭的变化恍若未觉,手脚的无力感逐渐消失,与今朝的联系瞬间连结,唐小宝猝然回神。
眨眼间她已经再次回到了戚华镇的屋顶,与顾岚对峙,今朝的刀锋距离眼前这人面门仅两寸距离,而他此时紧闭着双眼,面色难看,显然还未从幻境中抽身。
唐小宝目光一沉,往后微微一撤,双臂交叉握住刀柄,朝着顾岚再次逼近。
刀刃划破进入幻境前顾岚所凝结的灵罩,即将触及他的脖颈时,眼前的人突然睁开双眼。
生死存亡之际,顾岚反应爆发到了极致,他几乎狼狈的躲开这致命一击,迅速往后撤开数十尺的距离,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血迹。
察觉到有人朝着这边靠近,顾岚目光阴鸷得看了一眼她,冷冷道:“今日所赐,顾某铭记于心,他日必当尽数讨还。”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没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