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炀城。
长街上,空无一人,今日又刮了风。
回生堂门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从里头出来。
回生堂是炀城的第一大药堂,据说里面卖的全部都是灵丹妙药。
但这个药堂有个规矩:买药之人必须亲自来拿药,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叫自己的奴仆去拿。
“你就在马车中等着便好,我去替你拿药。”商歇对着程如令关切地说。
程如令摇摇头,十分疏远地说:“不劳烦王爷了,妾自行去便可。”
商歇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你把帷帽戴上吧,外面风大,别着了凉。”
他拿起身旁的帷帽,作势要给程如令戴上。
程如令不动声色地歪了下头。
她接过帷帽,道了声谢过王爷,便虚浮着步子下了马车。
外面果然风大,她稳了稳帷帽,贴身婢女阿弥扶着她进了药堂。
商歇掀开帘子,定定地望着那个羸弱的背影。
他不能表露真心,因为朝廷上有数双眼睛盯着他呢。
两年前,南国出了名的药罐子嫁给了万人敬仰的楚王,一时间,她成了全炀城甚至整个南国的笑话。
因为这缘分,是程如令求来的。
她早年间生病,落下了病根,此后常犯头疾。
十六年来,她一直无欲无求,如今唯一出格的愿望就是想嫁给商歇。
把她捧在手心上的丞相搁下了脸面恳求皇上赐婚,皇上也同意了。
大婚那日,商歇却把程安安一同娶进了门。
程安安是丞相府的庶女,和程如令关系要好。
程安安和商歇的初遇,也是程如令的缘由。
程如令自幼体弱多病,有一次,因为她们在池子边戏耍。
程如令不知怎的滑进了池子里,第二天,她就染上了风寒。
丞相夫人张氏大发雷霆,把全部的责任怪到程安安身上,刚好医官说还差一味灵仙草做药引子,但是那药长在凶险的万白山上。
张氏就叫程安安去万白山采灵仙草。
灵仙草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若去采药,一不留神就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回生堂中什么药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张氏在故意刁难程安安。
程安安的生母白姨娘去求丞相帮帮她,可白姨娘地位低下,加上丞相也非常生气,程安安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因此,丞相并没有理会白姨娘。
在那之后,程安安就上了万白山。
如同大多数初遇一样,程安安采到了灵药,却不小心滑下了山崖,而恰好被在万白山狩猎的商歇救下了。
程安安娇羞地道了谢,心也一并许给了他。
商歇,南国二皇子,南国的楚王,生的一副俊俏模样,也是武艺超群,样样出类拔萃的皇子,可惜性情孤僻,寡言少语。
程安安被商歇救了回来,从那之后,她就日日在程如令耳边说商歇是如何如何好,让程如令对这个楚王殿下感兴趣极了。
终于,在她的生辰宴上,她见到了商歇,沉寂的少女心意好像忽然苏醒了,这个俊郎有礼的男子很快就就让程如令暗许芳心。
从那以后,程如令就整日粘着丞相,央求着让他向皇帝请旨将自己许配给商歇。
丞相对皇帝说了这个请求之后,皇帝虽然答应了,却也头疼如何劝说商歇。
商歇不懂人情世故,为人孤傲,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更不怕得罪什么王公大臣。
可商歇不知是不是想通了,居然同意了。
程安安在府中一向唯唯诺诺地,得知商歇同意娶程如令之后,居然以死相逼,丞相没有办法,只好央求皇帝把程安安也硬塞给商歇。
皇帝征求商歇的意见,商歇却只是淡淡地道:“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大婚那日很快到来了。
新婚之夜,他没有宿在程如令屋中,只来看了一眼,便走了。
第二日一早,程如令就去向商歇的小跟班阿吉打听商歇昨晚睡在哪儿,阿吉有些心疼,还带了一丝责备地对她说:“王爷昨晚在书房里睡了一夜。”
再后来,程安安施尽了浑身解数对商歇好,商歇就慢慢地,对她另眼相待了。
程如令涉世未深,加上本就患有头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整日琴瑟和鸣。
程安安不知何时也换了性子,不再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而是处处针对她。
祸不单行,丞相府一向忠贞,却被大皇子栽赃陷害,道出许多罪状,丞相无处辩驳,往日要好的同僚也都无一出来替丞相辩解,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程安安和程如令嫁到了王府就幸免于难。
奇怪的是,程安安似乎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早就让白姨娘拿上一纸休书去了别处安身。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程安安正在书房为商歇研磨。
程如令看到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愤恨不已,她也没了往日端庄的王妃模样。
她上前打了程安安一巴掌,咬牙切齿地指着她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大皇子的计划?是你勾结大皇子把父亲他们逼上了绝路,你好狠的心啊。”
商歇却很快就把程安安护在身后,而后生气地高声对程如令说:“你闹够了没有。”
程如令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程安安惊慌失措地被商歇护在身后,而商歇对她怒目而视。
这个场面,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啊,这一刻,她那些自欺欺人的希冀轰然坍塌。
她其实一直都在等,等商歇终有一日回过头来看她。
她气极反笑,眼里有泪光闪烁。
商歇的心脏轻颤了一下。
程如令捏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最后,她无力又平静地说道:“那我便祝二位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说完,程如令就转身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