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脆弱又坚强?
生命。
——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初入校园时,刘孝雍和林景阳就是舍友,两人经常出双入对,两位单身的帅小伙,经常引人误会。
刘孝雍面对误会,急得跳脚,上论坛大骂八百个回合才痛快。
“喂,老铁树,你不谢谢我?我帮你解释了误会,今后你要是还想谈恋爱,就不会落人口舌了。”
林景阳抬眼看他,只一眼,又低头投入自己的课本:“无所谓,我不想谈恋爱。”
“你不想谈恋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谈恋爱呢?”刘孝雍摸着下巴分析,“要么,就是你目睹过一场惨痛的爱情,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要么,就是你被人伤过;要么,就是你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要么,就是你专心学习,专心赚钱,两耳不闻窗外事。”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你真的喜欢男的。”
刘孝雍将所有可能性都分析了,可是林景阳懒得理会他。
他看见林景阳不冷不热的模样,更加好奇了,凑过去:“聊聊呗,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起传过绯闻了。”
林景阳:“……”
刘孝雍的好奇也是三分钟热度,林景阳不理会他,他的注意力自然就转换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大家都是刚上大学的新生,对未来有无限憧憬,大一时期约定俗成的话题便是自己将来的规划。
“那肯定是当医生啦。”
医学生具有专业属性,入学的方向大差不差。
刘孝雍听着他们说话,立刻翻出豪言壮志:“我和你们说,我还要多个好几年的书,争取硕博连读。毕业后,要去就去本市最出名的三甲医院当个主任,救死扶伤。”
硕博连读,一个很困难的名词。
更何况在这一篇人才济济的大学之中。
“你可真自信。”林景阳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将头抬起,看向他们。
硕博连读的名额只有五个,这就表明了,两人存在竞争关系。
刘孝雍察觉到林景阳的语气,意识到他也有读博打算,依旧自信的说道:“那当然了,我可是天生的医生。”
天生的医生。
医生的课本,每一本都厚得像砖。
彻夜精读课本,跑不完的实验室,解剖不完的尸体,做不完的分析。
每一位医生的培养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心力,财力。
才上大学的时候,林景阳常去阳台打电话。
大家也提醒过林景阳:“其实你在宿舍打电话小声一点就行。”
林景阳明白他们的好意,依旧选择去阳台打电话,直到阳台传来林景阳的吼声。
刘孝雍才去查看情况:“你和家里闹矛盾?”
“你偷听我打电话?”
“没有,我想如果和家里长期关系好的人,不会选择躲起来打电话。”
林景阳沉默着,像是认可:“他们不想我报考医学的?”
“为什么?医生明明就是大家眼中的铁饭碗,救死扶伤,社会地位还高,按道理来说,家长不是最喜欢孩子成为医生吗?”
“我家是搞金融的,我的人生在他们的眼中是轨道,如果偏离,就是脱轨。”
这话话题,让两人变得更加沉重。
林景阳打开了话夹子反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双亡,一直住在舅舅家,是普通工薪阶级。”“我和你其实也挺像的,大家都说家庭条件不好的人,不要选择医生硕博连读,但是,我一点都不怕。我已经成年了,完全可以通过其他赚钱渠道来补贴我学习的费用。”
“你一点都不像个医生,你像个侠士,鲜活又恣意,快意恩仇。
“你倒是挺像个医生的。严谨又自律,策无遗算。”刘孝雍双手枕在脑后,笑说,“无所谓,像不像有什么所谓,适不适合有什么所谓。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申请硕博连读,名额又不止一个,我们不一定是对手。”刘孝雍撞了一下林景阳的肩膀。
后来两人真的一起申报了硕博连读,并且进入了一个导师的麾下。
在一起签下这次奔赴武汉的生死状。
——
乔寻的手机被拨通,接到那一通电话的时候,水杯砸落。
四处飞溅的玻璃杯碎片,弥漫的水洼。
她不敢相信地反复确认。
林景阳说:“乔寻。”
“护士叫的是我,如果不是刘孝雍。去帮二十六床病人诊断治疗的人是我,那得新冠的人,就是我。”
当时的情况混乱而紧急。
“林医生,二十六床的病人吐血。”
“我来。”刘孝雍快步走到病床边。
那边病人紧张的说着:“林医生,护士不是要林医生来给我治疗吗?”
病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壮年,刘孝雍对病人做了基础的诊断,安抚着病人:“哦,那个林医生呀,医术没我高明。我来帮你做治疗。”
他的决定对病人进行插管治疗。
那位病人看见护士推来的硕大的仪器,以及医生手上锋利的工具。
但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什么,他一刹那的后悔:“我不治了!我不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开始挣扎了,猛的又是一口血喷出,血渍四溅在所有人的防护服上。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按住了情绪激动的他。
一场激烈的控制下来,刘孝雍已经筋疲力尽了。
护士的一声惊呼:“医生!医生!你的防护服被抓破了!快去换掉防防护服!碘伏!全身消毒!”
刘孝雍低头一看,破损的防护服之下,血迹溅到了他的皮肤上。
那一刻,所有人着急的喊叫,而他的耳畔是悠长的耳鸣。
防护服的破损,碘酒消毒,与所有医疗队伍完全的隔离。
一声咳嗽,他从医生变成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