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中秋宫宴这一天,虽说因着先帝的丧期不能大办,京中也无甚丝竹热闹之声,只是到底也要宴请一番宗室和朝中重臣的。
为着一场宫宴,六局二十四司相互配合,使出了全部本事,既不能办的太寒酸显得新帝小气,也不能办的太华丽显得新帝没有孝心。
今日宫宴也无丝竹歌舞,就当是君臣叙话,拉近关系了,能参加宫宴的俱是宗室与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
群臣刚落座,就有内侍唱:“陛下到,皇后殿下到……”
起身行礼之后,帝后携众妃也纷纷落座。
皇帝一如既往的先说些场面话,倒是外命妇们有些好奇,都不知道如今宫中流行什么式样的头饰了,怎么娘娘们都戴着如此精巧华丽的冠子了,发髻也不似从前那般高耸,倒是显得她们这些外命妇有些不敬之意。
皇帝与朝臣们以茶代酒恭贺了一番,也该到了命妇出场的机会了。
诚国公最得皇帝心意,诚国公夫人也是能言善辩的机灵人,她率先问道:“殿下的头饰可是好生精巧,臣妇竟从未见过这种样式呢。”
诚国公夫人一开口,别说命妇,朝臣们也不禁有些好奇,不过到底男女有别,匆匆扫了一眼也就罢了,但也很是奇怪。
皇后笑意吟吟:“夫人好眼力,这是司珍房最近研究出来的新品呢,冠子精巧清丽不说,不用假髻之后也没有从前那般重了,后宫的妹妹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设计呢。”
贤妃接话道:“到底是殿下心疼我们后宫姐妹,想着姐妹们用假髻很是不便呢,才同意了这个新的图样设计,这几日妹妹颈部都好了许多,不用婢女们整日拿着小锤子敲了。”
皇后听了贤妃的奉承,正色道:“也不光如此,如今还在父皇的孝期,宫中娘子们在装饰上的用度是一再缩减,只是孝期结束之后,用度必将有所增加。
冠子设计多用银、珍珠、象牙、绢花多一些,比起之前宫中大肆使用金、玉、宝石等不知道省了多少银子。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本宫身为国母,理应以身作则,冠子设计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缩减尚宫局用料的开支,省下的银子也才能用于前朝治理。
今日参宴的朝臣命妇也俱是陛下与本宫亲近的人,应当牢记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只有我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内外命妇勤俭持家,才能让夫君心无旁骛的做大事才对。”
“臣(臣妇)谨遵殿下教诲。”
皇帝脸上带笑很是满意,皇后贤德,教诲命妇的同时不忘襄助夫君,最重要的是皇后这样说了,这些命妇们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很快都会顺应皇后的要求来改变发饰,移风易俗才能代表一个新的王朝的开始,而头饰的变革仅仅是第一步罢了。
倒是淑妃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她觉得皇后就惯会说些场面话,这冠子是好看,是省银子,可是既然入宫做了嫔妃就一定要花枝招展才能迷住陛下,她素来喜欢的是金碧辉煌,而不是这种清雅路线,如今好人是皇后做了,那她们这些嫔妃以后该怎么穿华服,戴华丽首饰争宠呢。
淑妃忍不住出声道:“殿下,也不知道是司珍房哪个妙人的设计得了殿下的青眼呢,殿下也该好好赏她才是。”
皇后转头看向了皇帝,皇帝会意道:“元爱卿的女儿很是聪慧呢,这次的设计,皇后也格外嘉奖了她。”
元盛有些懵,他到是真没想到这个设计是出自自己女儿的手,忙起身行礼道:“能为陛下与殿下分忧,是小女的福气。”
皇后笑道:“元掌珍手艺非凡呢,只是本宫很喜欢她,私心里想多留几年在宫里,等过个三五年,她大了,本宫就放她出宫让你们一家团聚。”
元盛有些惊讶,毕竟宫中从无放宫女出宫的先例,他本以为女儿做不成皇妃,便只能在宫里当个女官孤苦一生了,还有隐隐的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倒是元明月的哥哥元恪忙起身出来行了大礼道:“多谢陛下恩典,多谢殿下恩典。”
萧皇后看出来他是真的高兴,也说道:“如今这制冠子的手艺,元掌珍已经教授了司珍房众人,本宫会吩咐司珍房,按品级为各位夫人制冠一顶。元掌珍心思玲珑,等以后出宫了,怕是夫人们都拿不到她的设计了。”
命妇们自然是看出来皇后有多喜欢这位先太子妃的侄女了,也纷纷应和赞赏元明月。
元盛是真的有些茫然,本打算送女入宫博个富贵,倒不想这丫头另寻了一条出路给他们元氏涨了脸面,对这个女儿也多了一丝满意。
只有元恪欣喜的同时还有心疼,妹妹在宫中无依无靠,曾经的世家大小姐却要动手做些下人干的活计,本以为妹妹要被困在宫中一生,还好她得了皇后恩典,等把她接出宫,再不会让妹妹如此辛苦了。
别人也就罢了,昭华郡主和乐平县主向帝后撒娇道:“侄女很喜欢这个冠子,就让元掌珍再给侄女多设计一顶,好不好嘛?如今京中必定还没传开,等到实物出来了,侄女才能找人多设计几顶,可是如今侄女就想换着戴呢。”
帝后二人没有女儿,对于亲近兄弟的女儿自然很是疼爱,况且娘子又不是野心勃勃的郎君,自然是该娇养的。
皇帝转头看向江夏王和昌平郡王:“昭华也就罢了,过两年朕给他找门好亲事,倒是听说乐平和今年的探花郎订了亲,朕与皇后当然要给她添妆了,让司珍房派人去乐平那里,乐平想要什么样的,就给她做什么样的。”
乐平县主喜不自胜的谢恩,昭华郡主不服道:“那侄女呢,侄女虽然不嫁人,但皇叔父可不好偏疼乐平。”
皇后笑:“你皇叔父逗你呢,当然是有我们昭华的了。”
昭华郡主这才喜滋滋的谢恩,心里盘算着各式的图样。
……
宫宴结束以后,裴晏亲自扶着母亲走出了宫门,如今贵族女子的发髻确实是很不友好,越是地位高,发髻越是高,不知道用了多少假髻,裴太夫人这个年纪本就身子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再用这些假髻只会压迫到颈椎,对身体很不好。
裴晏倒是有些感激这位元掌珍,只是又有些好奇,按理说这个朝代还并未出现冠子头饰,这位元掌珍到底是心思灵巧还是……也有来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