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十四五岁年纪,一袭粉紫衣衫,杏眸桃腮,嘴角处一点小痣,徒添几分天真烂漫。
“爹爹,慕儿觉得玥姐姐整日待在山上,偶尔下山走走也不为过。”
黎慕儿蹦跳着来到首座,挽起黎砚峰的胳膊撒娇。
她是黎砚峰的独女,黎夫人早逝,黎砚峰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将其保护得很好。身为家主之女,按理说这圣女由她来当最合适,但黎砚峰以她年龄小为推脱,利落拒绝长老的提议。
不过到底是因为年龄小,还是因为所谓圣女只是一个傀儡,他不想让女儿受苦才出此下策,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黎玥垂眸不语,好在小姑娘心思不坏,对她也诸多维护,除了有些孩子气,也是她在族里难得的姐妹。
黎砚峰见到女儿,面色果然有所松动,轻拍她的手以示抚慰,转头对屋内人道:“罢了,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三夫人叶婉面有不甘,但不敢多言。黎慕儿则欣喜道:“爹爹真好。”
“好了,爹爹与你玥姐姐有要事相商,慕儿去外院玩吧。”黎砚峰语气软和下来,缓缓说道。
黎慕儿闻言点点头,经过黎玥身边时,不忘俏皮地眨眼:“玥姐姐有空去我那坐坐。”
“一定。”黎玥发自内心一笑。
黎慕儿走后,屋内再度沉肃下来,黎砚峰开口道:“近些时日京中不太平,来我这儿的人多是想请圣女出山,玥儿早些回院准备,三日后启程返京。”
“是。”黎玥福身应下。
这一日来得如此快,她暗自叹息,日后便不能在山中逍遥自在,想想着实可惜。
“若弟妹也无事,便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黎玥闻言刚想离开,叶婉却猛地站起身,缴紧手中锦帕,几度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黎砚峰揉着眉头,隐隐浮现不耐之色。
“既然是要入京,定会缺些人手,景儿早年不懂事确实有过错,如今他已悔改,在外也安分守己,不知大哥可否将他召回,算是为家里增添助力。”
叶婉说着,继续动之以情,拿起锦帕抚上眼角擦拭:“况且,大哥也知晓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思念儿子的道理。”
黎砚峰脸色愈发沉重,长叹一声:“若不是你对儿子太过骄纵,黎景那小子也不至如此。”
一提到黎景,黎玥不好的回忆霎时涌现,眼前浮现出一张时常挂着恶劣笑意的脸。
当年她初来黎家,人生地不熟,被养在叶婉名下,对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黎景显得十分抗拒,警告她不许夺走叶婉的爱。
小黎玥虽不理解,但也乖乖听话,时间一久,黎景见她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看她的神情由不满变为戏谑,就如同……看待一个玩物。
从那之后,暗地里的欺辱、捉弄搅乱平静的日子,她曾试图反抗,但叶婉的偏心加之家主的繁忙,让其根本不起效用,直到十岁时的冬天,黎景将她推入湖里,险些让她丧命,这才引起家主的注意,也是在那年,家主勒令黎景离开家族,名为磨练,实为驱逐。
今时不同往日,若他真的回来,黎玥弯起嘴角,小时候的仇可不是说免便能免的。
“玥儿如何看?”
黎砚峰的声音传来,猛然拉回黎玥的神思,她微低头,不卑不亢道:“全凭家主定夺。”
“既如此,此事容后再虑。”黎砚峰摆摆手,眉眼间渐显倦色:“天色不早,今日到此为止吧。”
说罢又唤来王采:“告知两位长老,让他们明日辰时来我书房。”
“好嘞老爷。”王采爽朗应下,他年岁已高,花白胡须飘飘然垂落,笑时慈眉善目,让人很难不生出亲近感。
但便是眼前这位和蔼的老人,帮黎族解决过大大小小无数纷争,离京那日更是雷厉风行,将家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能在黎族久待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黎玥感叹之际,叶婉识趣地退出门外,擦身而过时,递给黎玥一个漠然的眼神。
来日方长呀,黎玥在心底默念,无视叶婉的目光,转身便离开。
所谓圣女,便是要端着的,黎玥早已深谙此道,多年来很少有人识破。
“琳琅,回院吧。”她淡淡道。
“是。”琳琅紧步跟上,不去瞧一旁气得发颤的叶婉。
……
是夜,月朗星稀,幽幽月光漏进牖窗,落了一地白霜,阵阵寒风亦趁机而入,引得烛火摇曳,满室虚影乱晃。
琳琅近前关好窗子,烛火方静下来,映出一间女子闺房。
木质桌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淡紫色纱帐悬挂在床榻上,妆台前,黎玥只着中衣,葱白手指滑过如瀑长发。
“小姐,夜里天凉,到时莫要踹了被子。”琳琅出声提醒。
自家小姐的性子,别人不知,她倒知晓太多。
“琳琅,别人都尊称我为圣女,为何你还称我为小姐啊?”
黎玥边说边蹑手蹑脚地凑近琳琅,直把琳琅唬了一跳。
“小姐别这样。”琳琅无言,又觉得屋里有些许暗,遂重新拿根蜡烛点上,火苗渐稳,烛光映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她接着道:“奴婢读过的书少,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奴婢知道,小姐就是小姐,不是外人眼中的圣女。”
她仍清晰地记得,若不是黎玥将自己带在身边,她还是那个挣扎在黑暗中的低等仆婢。
这些年的主仆情谊,是个有良心的都能感觉到。
“琳琅最懂我。”黎玥笑开来,说来也怪,她的一双眸子低敛时最是清冷,仿若不识红尘,一旦微睁或盛满笑意,又透出十足十的少女灵气,两种气质浑然天成,矛盾却不相悖。
“左右是睡不着,琳琅你不如说说京中趣闻。”黎玥走到书案前坐下,砚台下正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工整书写了一个“成”字。
她清晨已看过纸条,此刻只把它放在烛火上,丝丝火苗蹿上来,焦黑色沿着边缘蔓延,纸条转瞬化为灰烬。
黎族虽离京,但留在京中的眼线却是不少,每每有人求见圣女,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