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与仇人有肌肤接触。
百里弘深一怔,起身走向一边。刚好七安捧着水回来,他摘了两片大芭蕉叶做了一个兜篮,盛了水过来。百里弘深接了过去,奉至夏轻染身边,双手捧着,扭过头去。
与此同时,士兵也拿来烧好了的匕首,夏轻染见他们都背过身去,才坐起身慢慢解衣。看到伤口时,倒抽一口凉气,已经溃烂还流了血水,与里衣沾在了一起。
往水里倒了一些药粉,就着有药粉的水打湿里衣,泡软过后才将里衣褪开,露出让人心惊肉跳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从未握刀,此刻执刀一边吃力忍着巨痛一边剜除腐肉,感觉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砧上肉。她的臣民和她一样正经受住剜肉剔骨的痛。
才剜下一点她便坚持不住了,光是看着这伤口已是触目惊心,还要自己去剜,每次一上手心中总是颤栗害怕,手中的刀也颤颤巍巍,根本生不起力,很快手便酸了。
更要命的是她也不能完全看到伤口,剜腐肉不像撒药粉,视线不佳再加上手酸,一个不注意便直接戳了进去,痛得她大喊一声。
“怎么了!”百里弘深一颤,急切地转了过来,见她痛得只有呼气没有进气的样心也跟着揪了揪,“本王来。”
夏轻染松开执刀的手,不再坚持。她不能死,更不能败在一处伤口上,他们已经近距离地接触过了,多这一次又有何防?
百里弘深腾出一只手扶她躺平,用她沾湿过的帕子再次浸进药水里再取出替她将伤口周围擦洗一遍,将水递给七安,然后握刀准备刮肉。
“你若是痛的话可以喊出来,”说罢递给她一方干净的帕子,“咬着或擦汗都可以。”
那是他的帕子,上面有一株颗粒饱满黄澄澄的稻穗。夏轻染呆呆接过,不知是想擦汗还是怎么,她放到自己的鼻尖,闻了闻——好干净的味道。那上面有阳光、禾风、还有混着稻花香的水和稻子成熟的香味。
每个人用的东西都跟他的性格或经历有关,但凡这些膏粱子弟所用皆是风雅和奢丽,就像冷性的她所用一般都是纯白或灰白,为什么他的手帕不是竹菊松梅,而是普通百姓追求的稻穗?
在她还未想通,百里弘深已经动手了,痛得她只能攥紧手帕,咬紧牙关,怕自己没骨气地喊出来。百里弘深快速地刮肉,他不能慢,越慢就痛得越很,他是习武人,这些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却极力地控制自己才不致手上颤抖误伤了她。
等他上好药才发现她早昏了过去,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手帕。百里弘深替她整理好衣衫,抽了几次才将帕子抽出来拭净她脸上的汗水。溻湿的鬓发分割她光洁的额头和嫩白的脸颊,让他一阵恍惚。
“殿下,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七安满脸抱怨,“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百里弘深被他拎回神智,乜他一眼。
“赶路吗?”七安转了话头,“还是休整一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才不要往枪口上撞。
“休整一晚,前面就是延边邑,去那里停两晚再走。”她的伤继续在野外得不到照顾还会再溃烂。
“不行,”七安反对,“我们应该尽快回去,万一还有刺客呢?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岂不太扎眼了,延边邑宰向叔弥才刚投降,万一知道我们去了城里,来个反水,谁来相救?”
“士兵留在外面,只安排几人就行。进去后只住两日客栈就走,他们不会知道。”
百里弘深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快滚。等他走远后,他才择了一棵靠近夏轻染的树,靠着树干和衣而眠。
延边邑是一座小山城,邑宰向叔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半年多前他向百里弘深投降,约定绶岭邑不得再向延边邑抢东西,延边履行纳缴,熙国除了要护他们平安外,更要在水旱灾害时伸出援手。
因为进了边境又有了延边的开放,所以百里弘深一路直打到窾城没受什么阻碍,再加上夏国多数人对夏王失望,有了向叔弥的带头,其他人纷纷效仿。
夏国地形为东西横向,从熙国的碏上城直挺进绶岭到延边再北上进窾城,这是一条最近的路,百里弘深选择这条路,除了想避开东边的雍国和夏国东边的沙漠外,还有就是跳开西边的虞国。
若是由这两条路出发的话,不但要小心雍国和虞国趁乱出手,还会消耗更多的军粮和时间。毕竟对于这样一个自溃不成军的国家,任何一个国家都想分羹。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延边,打开南边国门,一路挺进窾城,就算雍国和虞国发觉出兵,早已来不及了。
本应该绕开城里走的,现在他不得不进城休息两天,一则夏轻染要看大夫,二则不能一路只吃干粮喝粥。虽然出了延边就是熙国的绶岭,但是他莫名觉得有人不能再拖下去了。
夏轻染看着城墙上的熙国旗幡,垂眸敛光。六岁前她在王宫里,六岁后她在心艮山。回国时穿越沙漠,经过大河,路过很多城池都没能进去看一看她的国土。现在走进这座城池却已插上了别国的旗帜。
七安已先进城安排去了,夏轻染跟在百里弘深的后面,他们的后面还跟了四个换了便服的士兵,其他人都在城外等待。
进城后才刚走过牌楼就看见七安迎面走来。
“公子,我找了一家人少的客栈,相对安静应该够隐蔽了。”
百里弘深颔首,七安在前面带路。街上的人没有受到战争侵扰,仍然继续他们之前的奔波。有的魇魇地叫卖他售卖的东西,有的挑三拣四对一些货物评价,还有几堆孩子,玩着不同的游戏。
他们走了两条长街才到了七安所说的“宏发”客栈,里面的装扮和他的名字一样,俗不可耐,直了明当。
堂倌见七安来了,知道是他带人过来,连忙迎了出来:“客官来了,小的等候多时。”他一边说一边笑,点头哈腰,做得极为恭敬却又不像生来就是做这些的人,少了一份长久舔笑的自然感。
夏轻染不禁对他多看了一眼,心中骇然,一个跑堂倌的竟如此英气逼人,哪怕穿着粗陋还是挡不住他的神清目秀。
浓眉大眼,皮肤略呈麦色,比一般的公子稍稍黑了一点,气势凛然,身高肩宽,此刻躬身比百里弘深矮一个头,若是直起身,比他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