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本能的恶,徐婉秋在听过自己女儿的话后沉默了一会,突然笑起来:“算了,阿琼,你不用想太多,毕竟现在比我们更头疼的大有人在。”
徐婉秋说得没错。
萧家族长的府邸里,一位蓄着长须、风姿详雅,已经上了年纪的郎君背着手,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两位年轻郎君。
“我只是一时没有嘱咐,你们竟然在长公主府里闹了起来!竟然还惹了太子不喜!”
太子之舅,太子少保兼户部尚书萧南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怎么……!”
“好了,大郎!”直到一位老者慢慢走出,他白发苍苍,神色却不见老态,面容看似慈爱,可眼底却暗藏冷光:“他们也没有说错,太子确实是不亲近我们萧家。”
“这些年,就算太子很亲近你,可对我们这些大族依旧是心怀偏见。”老者说到这的时候,像是惋惜一样叹了口气,“而现在,圣人又替太子选择了一位孤臣的女儿作为太子妃的人选,可悲!可叹!”
跪在地上的萧二郎在这个老怪物走出的时候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反而是萧大郎,他就像什么没有听到一样,笔直跪在地上。
萧南一甩袖子:“衣观那家伙与镇国公府之间的联系早已名存实亡!根本不能给太子提供助力,圣人此举莫不是想把太子牢牢控制在手上?”
老者——萧南之父咳嗽一声:“太子是我们萧家所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圣人巩固帝位的傀儡,大郎,你该做些什么了。”
萧家这边各怀鬼胎,王家也不例外。自从上一次被萧南那个家伙在大庭广众下用求婚试探后,王净之父被气到暴跳如雷,只恨不能当庭给这个老小子几拳,扒下他那张虚伪的脸皮。
而把目光放到那天下最尊贵之处,风神秀异,容貌志气极为过人的年轻郎君处理了最后几件公务后,脑子又再度浮现出衣照雪那张脸——如同神仙妃子不似凡人的美貌,和那双看向自己充满审视的目光。
谢明庭揉了揉额角,罕见感觉到头疼。
毫无疑问,衣照雪并不符合谢明庭对于太子妃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谢明庭需要的是一位温和娴雅、气度雍容、举止端方大度的太子妃。可衣照雪,只需要一眼,谢明庭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大麻烦,而谢明庭已经有很多麻烦事了,他不想再揽过一个麻烦了。
“你说……阿耶为什么这么喜欢衣家娘子呢?”
谢明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替身伺候的宦者,他身侧面容清俊的宦者弯着腰,沉默不语——他清楚,太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谢明庭又想起了衣皓,觉得更加头疼了:“还有濯缨,哎,他这几天看我的眼神都很古怪。”
太子负手立于窗边,看着那常年青绿的松柏,往日里让他一见就觉得宁心的景致此时却起不到半分作用。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可事实却是——他要与这个自己甚至感到不舒服的娘子结为夫妻,风雨同舟。
如果阿耶定下的是一位名门闺秀,哪怕对方不符合太子的幻想,但他也能接受,唯独衣照雪……她过于奇异、过于麻烦、过于……危险。
谢明庭的记忆力奇好,他记得衣皓过去曾经说过一件事情——
大概是衣照雪尚且年幼的时期,解除宵禁的节日夜晚,京都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尚且年少的衣皓本来死死攥住了自己妹妹的手,可周围人突然加快了脚步,衣皓被推着走了很远,慌忙中极为恐惧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妹妹不见了。
妹妹不见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衣皓强自镇定,他的脑子里疯狂回转了最近京都的拐卖案件,满头冷汗的抓住了巡逻府兵,几近呕吐一样倒出了自己妹妹丢掉的事情。
谢明庭还记得,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衣皓的眼睛微微发红,深呼吸了好几次,平稳住才说,幸好府兵发现及时,不然自己妹妹真的被拐走了。
说谎。
谢明庭没有告诉衣皓,他翻阅过这件事情的案宗,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衣照雪被松开手后确确实实被一个惯犯带入了巷中,那个人见衣照雪木木呆呆的样子放松了警惕,没有下药便直接想要捆住她的手脚带走。
变故就在对方弯腰伸手想要捆住衣照雪的双脚时发生的——看上去就像是吓傻了的衣照雪突然暴起,手腕处浮现一抹寒光,这个年幼的女童拔出手腕处细窄纤长的短刀,狠狠刺穿了对方的脖颈!
没有人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等到府兵赶到现场时,只看见倒地已经气绝的人牙子,和直愣愣站在旁边,脸上,衣服上全都是鲜血的女童。
见多识广的府兵也倒吸了一口气。
这一幕实在太过惨烈,事后也只是匆匆记载在卷宗了,如若不是太子心血来潮翻阅,还看不到这份记录。
现在回想一下,自认为也算得上心狠手辣的太子也觉得脊背发凉——衣照雪那个时候才多大?她就能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下手?
所以在长街被她用目光盯住的时候,太子瞬间便回想起这件事,下意识的头皮一紧。
他喃喃自语——
“她可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雀鸟啊,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