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那个挑着眉头,一脸不满地看向自己的白憬。
最近没见到裴一昕,白憬以为她终于睡了几天好觉,联系不上她,他也没介意,觉得人家可能就是在忙。
这通电话原本也只是因为偶然在天桥碰到她,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裴一昕就这样在眼前骗了自己。
从成为安眠神起,白憬就知道他的结局和终点在哪儿,所以他对所有事情的态度都是无所谓,满不在乎。
像今天这种因为某个人而不爽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了,很久。
而裴一昕转过身的这一刻,这种不爽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只不过,原来是对裴一昕,现在更多的是对自己。
上次见面,刚办完丧事的裴一昕已经瘦了很多了,但今天更夸张,单薄的身子就像披了一套衣服的骨架,眼眶和脸颊甚至瘦到凹陷。
披着满身破碎感的裴一昕就这样站在夜里,站在风中,站在他的眼前。
裴一昕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白憬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让她觉得很不自在:“我先回去了。”
“怎么了?”白憬向前一步,挡住了裴一昕的去路。
“没什么,”裴一昕费力弯起嘴角,“就是没睡好。”
“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了吗?”裴一昕要绕过白憬,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裴一昕。”
可能是恼火,白憬几乎每句话都加上了裴一昕的大名,让她有种被训话的感觉。
两人僵持着,陷入沉默。
裴一昕也知道这个谎说得很没诚意,没睡好,白憬怎么会见不到她。
可她又能说什么?
说她对自己满身厌恶,本打算自甘堕落,但又发现欠了一屁股债,不得不重新绷紧那根刚松开的弦,逼着自己忙碌起来?
好一场独角戏,多滑稽、多可笑。她说不出口。
白憬怕握疼她,手指上的力松了松:“裴一昕——”
“能不能别用那种语气叫我,”裴一昕用软绵绵的声音打断他,“像在训我。”
“像?”白憬气笑了,“我就是在训你。”
裴一昕看着白憬,眼眶逐渐泛红,意识到眼泪快要流下来时,她连忙把头偏向了一边。
多滑稽。
明明是自己把人家当傻子骗,自己还委屈上了。
白憬还是心软了:“不想说就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白憬知道裴一昕是个内心极度封闭的人,不愿多说自己的烦恼,甚至觉得说给别人是一种负能量传递,心怀压力。
那就等到她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看着裴一昕紧咬着唇,憋着眼泪的模样,白憬忍不住啧了一声:“裴一昕,别咬了,一会儿嘴唇——”
再次听到这声“裴一昕”,她敏感地转头看向白憬。
“错了,错了,”白憬尴尬地撩了下碎发,“不那么叫你了。”
风吹散了乌云,让城市里那几颗数得过来的星星露出了面貌。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直到裴一昕站在家楼下略带着疑问看向白憬。
她以为白憬要陪她到小区门口,但一直走到了楼下,她以为白憬是要陪她到楼下,但到了以后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白憬问:“不上去吗?”
裴一昕慢吞吞地刷了楼下的门禁卡:“你不回去吗?”
“请我上去坐坐吧。”
白憬帮她拉开门,抬了抬下巴让她先进去。好像不是询问,而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一脸理所当然。
裴一昕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把白憬带回了家。
还好家里刚收拾完,满地的酒瓶已经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只是刚通风没多久,屋里残留的酒气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白憬指了指一直在腿边蹭他的橘子:“我能抱它吗?”
裴一昕点头。
橘子似乎很喜欢白憬,之前第一次看到“闯”进卧室的白憬,就对他没有防备,这次倒好,直接谄媚地跟人家贴贴上了。
但现在裴一昕想的不是这个,她有些懵,人是请进来了,然后呢?
之前白憬来她家,严格来说是工作,但这次是请人上来坐坐,总觉得应该招待人家点儿什么。
“那个……”裴一昕看向坐在沙发上认真撸猫的白憬,“你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
白憬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吃夜宵吧。”
裴一昕本来都准备去厨房烧热水了,这句“吃夜宵吧”,又让她怔在了原地。
她好像突然懂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跟白憬在一起很舒服。
有时候白憬像他扇下的那阵风,清新和煦,温柔地拂向她,有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像一股无预兆的强风,把她吹得晕头转向,让她在慌乱中忘了杂念。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后者。
说是吃夜宵,但白憬点的东西都很清淡,砂锅粥和白灼时蔬。
白憬双臂环在胸前,盯着把粥舀进小碗的裴一昕问:“几天没吃饭了?”
裴一昕刚要回,白憬又补了一句:“不许说谎。”
“大概五天吧。”她把盛好的粥放到白憬面前。
“五天?”白憬又气笑了,“不吃饭,靠小麦果汁续命吗?”
她就知道,白憬不是平白无故要上来坐坐的。
“这几天都没上班?”白憬问。
“休假了。”裴一昕说。
“什么时候开始休的?”裴一昕打算给自己舀第二碗的时候,白憬拿走了空碗,把整盒粥推到了裴一昕面前,“粥很快就消化了,多吃点,吃不动也多吃点。”
“你送我上班那天,开了个会就回了。”白憬很聪明,也很缜密,裴一昕不敢再说谎,给自己挖坑。
“所以……”白憬刚举起勺子,又放了回去,“算了。”
所以裴一昕那天就骗了他。
仔细想想,裴一昕也是从那天开始不对劲的。
丧气、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