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
未等姜语竹反应过来,手腕上的力道便霎时一松,那将军快步与姜语竹擦肩而过,掀开帐门便出去了。
他只当姜语竹是个久居深宫的娇贵公主,将她独自一人扔在这里也并无所谓,甚至没有嘱咐人看管她。帐中无人,这是傲慢,亦是无言的轻蔑。
思忖至此,姜语竹冷静片刻快速从地上拾起短匕划开碍事的宽大袖口,重新紧紧扎成窄袖,又割断花朵似的裙摆。扯下覆眼的薄纱,姜语竹轻快敏捷地从角落里摸了出去。
旁人只当她是金笼中的雀鸟,却不知她是燕。
将匕首仔细藏在腰间,夜风和喧嚣人声让她的五感都彻底清晰起来。低头借着夜色和娇小的体型,她朝着火光的反方向小步奔跑。
火势渐弱,有回神的士兵发现姜语竹的行踪,他高声喊道:“有姜国探子!”便紧紧追过来。
逐渐安静起来的营帐又猛地沸腾起来,像油锅中滴了一滴水。
姜语竹发觉暴露,彻底放弃隐匿身形,没命地狂奔。好不容易跑出大营,身后追兵却越来越近。
跑得太急太慌,姜语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几只羽箭飞快追上她,狠狠钉在树干上迸碎干裂的树皮,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火把愈近,姜语竹心中几乎绝望。
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抓住姜语竹的胳膊稳稳一拉。
发间明珠坠了一地,她的后脑被一只手紧紧按住,陌生的的胸膛宽阔而结实。
姜语竹想问,张口却吞进一腔寒冷的急流。
男子身形动作极快,几个转身便甩开了身后紧追的士兵。
两人终于隐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姜语竹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分明是一副很少年气的长相,眼型狭长,薄唇挺鼻,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但却一点不显纯稚,反有些凉薄冷淡。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劲装,头发高高束着。
“你是什么人?”jyz脱口而出。
看着姜语竹满脸警惕,男子似有些不满,双手抱胸随意地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语竹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答:“我叫……阿竹,多谢你出手相救。”
“晏清。”晏清说完自己的名字,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姜语竹,似乎在等待什么。
姜语竹知他心中疑惑,但眼下姜、庆两国战乱不休,局势混乱,姜语竹实在没法放下警惕,哪怕是对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我与家人逃难至此,不慎走失,误入庆军扎营之地。多亏遇到你。”姜语竹斟酌道。
“噢。”晏清漫不经心道,“想来是第一次逃难,不大懂逃难的规矩。阿竹,逃难的时候若是穿这样的装束,恐怕走不出一里便会被流匪给劫上五次。”
姜语竹咬咬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也能见其布料珍贵脆弱。
的确,没有人会在逃难时打扮得花枝招展。财富在乱局中是催命得符。
好在晏清似乎并不在意姜语竹的隐瞒,无所谓道:“这四处兵荒马乱的,阿竹还是赶紧去找家里人吧。”
本是萍水相逢,彼此也并未坦诚相对,就此别过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眼下重要的是要赶紧前往霍沧城,告诉卫轩皇城危急,让他即刻出兵解围。
姜语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既如此,那便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她忽然发现晏清身后靠着的那块石头上面已有了斑斑血迹。地上有一支折断的箭尾,羽毛湿漉漉扭成一团,红得触目惊心。
晏清不是何时被庆军箭羽所伤,可脸上竟没有丝毫表现。
“你受伤了?!”顾不得其他,姜语竹冲上去看他伤势。
“唔,应该是死不了。”晏清抬眸看向她,无所谓道。虽然语气稀松平常,但此时他的唇色已是苍白如纸。
“箭伤深可入骨,必须尽早处理疗伤。但此处药材难寻……”姜语竹咬唇道,“离此处最近的只有皇城与霍沧城。现下皇城被围,若是要去皇城,无异于送死……晏公子,我们一同去霍沧吧。”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无论他是何人,自己也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不问。
“霍沧……”晏清咀嚼着这个地名,发觉姜语竹没再十分防备,反而邀自己同行,旋即勾唇调侃,“不怕我是坏人?”
姜语竹不再隐瞒:“霍沧少城主是我的……旧识。”
眼下霍沧尚未沦陷,城中守军装备精良,守城将领卫轩更是姜语竹儿时玩伴。姜语竹吐出实情,是让晏清放心,也是在警告他。
——他即便救自己是有所图谋,但孤身一人还身负箭伤,在霍沧城掀不出什么风浪。
“原来如此……”晏清眯眼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