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车队势力的代表人都盛装出席后,宴会厅内侧的门才缓缓打开,一个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卫禾的视线终于从桌上的点心上移开,转到那人的身上。
却没想到,直直和他对上了视线。
这猝不及防的视线相接没有让卫禾惊慌,她只平静地打量他,思考他为什么第一个注意到她。
听完顾风的描述后,卫禾在心中勾勒出的秦越的形象是粗暴的、咋咋呼呼的,也许像酒馆的老头那样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没想到,走进她的视野里的,是一个气质沉静的男人。
或者说,沉郁。
他身形高大,胸膛宽厚,身材如同卫禾在资料中看过的男模特。
褐色的佛珠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以血色的线串起。戴着含有宗教意味的饰品的男人衣着也是古朴的,改良的唐装黑中绣暗红,透着神秘与华贵。
最与旁人不同的,还是他那长长的黑发。
在末世中,卫禾很少看到长发的男人,当下流行短发为美。
在这样奇异的装束下,他的脸给人的冲击力也没那么突兀了。
肤色苍白的男人双眸是血红的,配上线条凌厉的五官,显出极度危险的攻击性,一双薄唇微抿,也有些惨白。
像久远的都市传说中俊美的吸血鬼。
这样的人拥有催生花朵的言灵,似乎也不那么突兀了。
被他催生出的,大概都是些荼蘼的带毒的艳丽花朵吧。
男人走到宴会厅中央,开始说些场面话。卫禾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的声音微沉好听。
好听……好熟悉。
卫禾的眼睛更亮了些。
顾风身上的有些地方和她要找的人相似,他的声音却从来没有唤起过她的熟悉感。
秦越的声音似乎更像那个人一些。
“你等会儿要去和他说话吗?”卫禾低声问身边的顾风,“我可以一起去吗?”
“……嗯。”片刻后,顾风才低声回答,“只是些没有实际内容的应酬,你当然可以一起去。”
“为什么这么问?”顾风忍了又忍,才问道,“你想和他说话?”
“不想说话,只是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卫禾诚实道。
顾风:“……”
经过多日的相处,顾风已经能跟上一些卫禾的脑回路了。
看着她有些好奇的探究的表情,被这么打量过许多次的顾风明白,卫禾大概又想从秦越身上找某些“熟悉感”了。
有他一个替身还不够吗?
顾风几乎是立刻就产生了这样阴暗的念头。
下一瞬,他就被自己狠狠刺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
本就和卫禾相互利用,本就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事到如今在不愉快什么?
不愉快到……胸腔中产生了些许难过与克制不住蔓延的酸涩。
大概是卫禾前两日打出的伤,还没好全吧。
他又这样说服了自己。
整理好心情后,顾风再度挂上了失真的完美笑容,带着卫禾朝秦越走去。
越走进,卫禾就越感到秦越给她的熟悉感。
那是一种……不像人的气质。
他与在场的所有生物都不同,是一个可怕的异类。
她记忆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也有与全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外感。
停下的顾风和秦越开始了客套的无营养交谈,卫禾站在一旁,毫不顾忌地观察秦越。
场面话进行到尾声,顾风看了看身边的卫禾,决定还是履行他在车上的诺言。
如果卫禾感兴趣,他会向秦越讨要。
“秦团长,如果我的车队送您的礼物有幸让您感到些许满意,我也想向您求一个小小的回礼。”顾风微笑道。
“什么。”秦越的语气始终冷冷沉沉的。
“有一种名为‘誓约之梦’的花在末世已经灭绝了,我听说了您的言灵,不知可否请您催生一束?”
“……”根本没想到顾风是要这种东西,秦越沉默了一下,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他的眼神带上了些兴味。
“给你身边的这小孩?”他不顾及顾风面子,说出的话锐利带刺。
“我成年了。”卫禾立即反驳,“不是小孩。”
不知为何,她对自己已经成年的事非常笃定,且非常在意。
“你的情报有误。”秦越不理卫禾,他看向顾风,讽刺地翘了翘嘴角。
“我不能催生指定的花朵,只是让沉寂的种子发芽。地里原本有什么,就会长什么。”
顾风的笑容依旧得体:“这样也很好。”
秦越不笑了,他带着两人走到宴会厅外的空地。
“【拂墙花又开】。”
没有感情的话语被从男人口中道出,空气中奇异的能量开始流淌,顾风和卫禾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剧烈的波动。
下一瞬,原本除了漆黑的荒土什么也没有的空地中,陡然绽开一片嫩绿。幼苗抽芽生长,顷刻间就从小小一点舒展为大片草木。
以秦越为圆心,半径五十米的空地中刹那间枝繁叶茂,百花盛放。
卫禾抬头,惊奇地看着夜风中纷纷扬扬的花枝。
那言灵是一句古诗,也顷刻间带来了诗一般美丽的画面。
谁在末日的能量乱流爆发时还在念这样的句子呢?
卫禾看向秦越,恍然大悟。
原来,秦越是一位诗人啊。
此时,秦越的目光再次与卫禾在空中相撞。
他也正观察着她,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