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冷峻对着众人方向扬声道: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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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小路蜿蜒而上山顶,顶峰便是葛洪所言崖口,舆图上标识过的尚忠崖,跨过此间,便可下跃入城。
断崖之上,寒风呼啸。苍穹之下,冷雪飘飘。
唐梨向崖边踏去,身后二人欲要阻止,她挥手仍旧向前数步,于边缘处站定,探头些许顿觉凛冽狂风扑面而至刀割一般,刮过口鼻有窒息之感。
被迫退后几步望向远处夜色黑雾,眸色沉深,手掌捏起成拳,有血色顺着虎口伤处滴落脚下深雪,消失无踪。
图拉近在眼前,又仿若咫尺千里。
唐梨的心因深堑难过凉了一瞬,转身面对众人,目光扫去,脑中仔细回忆这些熟悉或不熟悉面孔战场上对敌身姿,竟发觉除了她自己、棕叶七与葛洪除外或许无人能过崖间。
心下苦笑,罢罢罢,这一条路她总要自己走完。
“将军,可是定谷卫不愿与将军合作?”葛洪试探问道。
少年将军虽无甚表情,但周身肃穆深沉。他面上纱布掉落后再未包扎,伤口久吹寒风已有渐渐红肿加重之势,此刻迎风而立,更显杀伐寂寥。
再见适才身后数十人仿若打了鸡血般,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心中狐疑陡增。
唐梨摇了摇头,不欲多做解释,手指搭在刀柄,沉稳说道:
“最迟明日巳时谷阳大营定会再有援至。”步衡衍既已来了此处,主营派其率先来援是因知晓了成峰谷一役大捷。
图拉城破之际,如此大敌当前,城外定谷卫内竟只有鲁猛一人在帐,其余几所参将甚至指挥使皆不在此处,只有一种可能,凤城亦危!定谷卫指挥使去了谷阳求援。
她与先生约定三日,先生不知是否明晰了成峰谷战形,但她既未归营他必定会力劝徐楷亲自带兵。心中稍定,面向身前二人再次开口:
“棕叶七,先生应会与徐将军同来,你于定谷卫营外等援军至,寻先生力劝徐将军发兵攻城。”
“葛洪,鲁猛在帐中只言此番攻城人数两万余,图拉城外东侧有索伦兵驻扎,城内外人数不明,但想来大部在外,他们驻扎处得需再探。你带人查明敌军人数以及粮草辎重所在。”
唐梨手指虚空点向几处,
“图拉两侧临山,西有谷阳安军来援,东有突袭扰营乱后,我于城中引发城乱,三处齐下届时攻城定可一举夺回图拉。”
“将军欲独自入城?”葛洪听闻如此安排大惊道。
“小将军!属下恕难从命!”棕叶七一字一顿说道,眼神坚定。唐梨长叹,
“除了我们三人,谁还能过此堑?”南勒丝在青河已用尽,他们没机会补充军需,手中兵器乃是最后的屏障,除了轻功跃堑再无任何其他方法。
“除了你,谁可带兵去探敌营?”她看向葛洪,此番从成峰谷至青河只挑了会泅水的百余人,旧安营内能带兵上阵的军官只有他一人,葛洪哑口无言。
“除了你,谁可去寻先生?”唐梨再看棕叶七,青河一役后仅存五十人,旧安营充军营各有,此番筹谋她只放心如此安排不能有丝毫差错。
“叶七,你跟我多年,应当知道这是最好安排。”唐梨语气不容置疑。
“小将军,旧安营人人识得先生!”棕叶七上前一步执着道。
玄衣少年此刻神色苦恼,他自被送来主子身边就曾立过誓言,要终生护卫唐梨,绝不背弃,除却去元祁山取药他从未离开半步。
成峰谷内她想保下充军营独自闯阵,待他明白她的意图,形势所逼他没法子跟上。现下她再次想要独往敌军,他又当如何自处。唐梨面色更谨,正欲再说,
“将军。”人群里有人声突兀响起,唐梨眯眼看去,是适才定谷卫驻地前递长棍的青年,她微微颔首,青年迈步停顿于她身前两步处再次开口:
“小人周放,流放前曾就职工部,小人适才拨雪查探山体,此山可插兵刃,适才小人在定谷卫顺了一条长绳,如此是否众人皆可入城了?”
说话之人面容污浊难辨,只有眸光清亮灼灼望着她,手里递过一团瞧着层层绕绕圈着的绳索。
唐梨有些愣住,顺了定谷卫一条长绳?
再思及那根长棍,还是个惯犯?
“小将军!”棕叶七喜出望外,唐梨无奈说道:“即便我们一同探城,最迟卯时依旧按计行事。”
“是。”少年并不在意轻快回道,只要入得城到时不知又会有何变故,或许不需要他再去寻先生。
唐梨接过绳索垂眸须臾,脑中闪过白日里青河上飘逸人影,眼神一动,转首望去葛洪处,递过手上长绳。
中年男子神情不得见,只认命接过长绳展开,一端递给棕叶七,一端绕身数圈打结一气呵成。
男子深吸一口气,毫无犹豫退后丈许小跑于崖边一跃如大鹏展翅,风声呼啸却难阻海青飞驰,黑暗里人影渐远模糊,
一、二、三、四、五,
嗡嗡剑鸣声入耳,长剑入地,唐梨一颗心彻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