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岸边,寒易凝伸手自头上卸下钗环,这里一支落霞珠花,那里散了几支玛瑙流苏,解下高束的发髻,垂落三千青丝,腰间禁步玉佩,神上披帛玉饰。
“这可不能被泡坏了。”她细心收好,结果发现包中装点不下这些身外之物。
唉,愁的嘞。
“姑娘,过江吗?”
抬头只见不知何来一老翁,拖着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老翁亲切近人,只是此地九噬湖的名号以及他脚下的白船却略显阴谋。
“不了,谢谢老伯。”她礼貌回道,只听得老翁轻叹一声,道:“唉,知道你们年轻人紧张,我这老头子就是在这赚点小钱,顺道与你们说道说道外头的事。只是既然你们不愿,那便……”
“那个,老伯,走吧。”她收好小包,送入袖中,又取了些饰品递过,算作船费。
那老翁瞬时又变幻了一阵神色,将人迎上了船。
“姑娘,你要到哪去?”
“我听说神器碧落琴是由海底仙人所造,故而想去拜访。”
“哦?这碧落琴可在姑娘身上?”
寒易凝上下摸索一遍,泄气道:“忘记了。”
“无碍无碍,这仙人最是可亲可敬,想来是不会为难于姑娘你的。”
她抿唇,不置可否。
只是待小船晃荡着到了湖中心,老翁便停下了动作。
“姑娘,仙府到了。”
“什么?”她睡眼惺忪地睁眼,望了四周一眼,霎时被这一句吓到,“这,这不是湖心吗?”
“正是。”
语毕,白船之下涌起诡异的翻腾,惊得寒易凝就要去抓船头,只是一个失重,船身倾泻,倒在湖面之下。
老翁不见了踪影,独留她一人沉入其中。
不过奇怪四下没有妖兽拦路,以及任凭她如何挣扎,本便微不可察的阳光变得更加稀薄,直至消失在她眼中。
彼时她已静下心来观察四周,都是神了,会点龟息之术不奇怪吧。只是手边宽袖在水中显得过于笨重,还大大缩短了她的探索进度。
不过因着没有巨大妖兽,她还是顺利地寻到了一处亮光。
金光乍现,在这昏暗的湖底简直是独一份。
她悠哉向前而去,扒住门前一根石柱落下脚来。
待到她缓缓走入金光之中,周边景象又大有不同。
岸边,一只巨龟顺从地靠在岸边。
“六殿,寒易凝已经下去了。老朽也吩咐着那些小辈莫要打扰。”
“做的不错。”佩华双脚轻点水面,泛起阵阵水波,“今日之后,你的孙儿便可回魔界去了。”
“多谢六殿,多谢六殿!”白龟笨重的身躯起伏着,像是叩首。
“诶,六甲先生不必多礼,您可是神祇座下,犯不着为我这样的小辈行此大礼。”
“尊命乃后手,但这恩情,不分贵贱。”见着白龟我行我素,佩华也就不管了,总归自己也不是白受这一拜。
只是说起来,这九噬湖也算自己生长之地了。
祁天,藏经阁。
金栩得了神后娘娘的命令,前去暗室送茶点。
只是在旁一看,寒易凝的人像便坐着研读,动也不动。他顿觉不对,一道术法收回了她的自作聪明,
看着手中制作粗糙的木偶,金栩一阵头疼,只得先将其摆回原位再将寒易凝本人寻回。
只要无人发现,她就是安全的。
只是……真的安全吗?
寒轻遥看着水镜之中的金栩,脸上黑雾笼罩。
只是他未惊动他人,只自己递了要出去为寒轻遥寻药的折子。
此事自然是寒轻遥本人批准的,至于她将折子烧毁又是另一回事了。
海底仙府。
寒易凝往前探去,不知手边触及何物,眼前灵光乍亮,刺得双眼还转不过弯来,脑袋也晕乎乎的。
忽而一阵琴声传来,空气中伴随着酒香。
“今朝醉酒为红颜!我笑美人应如是。”
一身朱绛袍,紫金冠,一手持羊毫,一手抚琴。
青年容貌不算清晰,只隐隐看得出五官立挺,应当生得不差。
“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又一位女子夺过他的笔,烟墨色琵琶襟上衣,十样锦缕金挑纱裙,发髻挽起,饰品却不多,但手中的一只银环十分惹眼。
“可惜为夫只为夫人一人耳。”眼前景象又一变,女子坐在琴台前,男子站在她身后,逐步逐步教导着,耳鬓厮磨。
“少贫嘴了。”女子伸手要推开男子,被他一手擒住,揽入怀中。
吓得寒易凝连忙捂住眼,虽然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指间间隙出来观察。
“清时!!!”
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她的视线追随着看去,只见二人相隔相望,女子身后跟着许多类似追兵之人。
他们一袭玄衫,手持长剑,而百剑所指,便是女子的方向。
“暮景,我们来时还做夫妻。”女子虚弱地倒在男子怀中,全身被血液浸染,素衣沾红,最是妖冶。
“别丢下我,清时……”男子紧抱住那具凉透了的尸身,一颗炙热的心脏紧贴着她的面庞,仿若要将寿元过渡给她。
忽而一种琴声,自高台之上传来。
寒易凝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样,只是自琴声中闻得他此时孤寂悲伤之余另有等候之意。
这声音愈发低哑,好似新生之物在一夕之间消亡,她已经想象到那把绝世古琴在尘土中与它的主人一同,逐渐与此间沙石融为一物。
“原来是被自家主人嚯嚯的。”她自乾坤袖中取出古琴,四周像是有灵力感应,将其自她手中托起,又虔诚地上缴。
“诶!”寒易凝有些心痛地想要挽回,只见高台之上赤色流光围绕,那一抹男子的幻影逐渐消散,甚至于一句送予世人的话也没有。
“您是,上一任神器的主人吗?”
她问道,那道身影停滞片刻,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