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转醒,天色已然渐深。一旁只坐了位烧火的佩华。
“醒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寒易凝回应了一句,扶着身子坐起。
“可有看到什么?”她又问,迎来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回头望,只见小姑娘神色凝重地盯着一处出神。佩华上前将药碗递在她手边:“喝了吧。”
“这是什么?”她温热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楚。
“治你心病的药。”
她的回答令寒易凝错愕,不过须臾,她便明白了。
“我不想喝。”
闻言,佩华便收回了药碗,又道:“留着这些记忆可以,但你需得置此如浮云。”
她又偏过头去,不让佩华看见,喃喃一句:“为何金栩不用喝……”
“他……”险些脱口而出,佩华转了个话锋,答道,“兴许他前世孤独终老呢。”
“什么嘛,明明神主前世是有夫人的。”她直起身子反驳,“那姑娘叫,叫……清时!”
“那……他也有可能是,爱而不得呢?”
“这个,好像……或许……是这样……”她不出声了,自知理亏,只呆呆坐着。
佩华摇首,颇为无奈地起身将药碗置于窗边。
“午梦千山,窗阴一梦。”她回头,外头的天黑得更彻底了,“你记得,既是转世,便不再是同一人。你方才所经历的,也不过南柯一梦。”
可惜,寒易凝并不打算接受,但依旧沉着声应下。
她自知劝不动,只好出门去拾点柴火来暖身。
见她要走,寒易凝又有些不安起来,她搓着手,弱弱问道:“那个,道虚师父呢?”
佩华行进的脚步微顿,回道:“他化缘去了。放心,他承诺我,不给你一个解释,他是不会走的。”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喃喃自语:“承诺,是姐姐架着刀让他承诺的吧。”
闻言佩华不过一笑,推门离去了。
只是这消息传得甚快,不过次日便有当地刺史拜访,要让她进宫去。
当然,这其中应当少不了佩华与卿华歌的手笔。
她收拾着行囊,口中叼着新出炉的包子,只是浮黎剑与诛天伞,一时间竟抉择不了要将哪个随身携带,哪个存入乾坤袖中。
见她苦恼,佩华道:“既是面圣,带着诛天伞去呗,也好宣誓你神器主人的身份。”
她略带羞赧与骄矜地回过头,一挑眉。
就这么办。
不过刚要出门就被佩华拦下,她道:“道虚师父在桃林等你。”
桃林便是园林之后的一座风景,也算得上是这废墟之中唯一的绮丽。
寒易凝抬眸,不知该去不该去,只是她微微颔首,小姑娘便有了底气,将包裹置于她手,致歉道:“拜托姐姐帮我看管一下!”
她掂量了一番,轻笑道:“还真是小姑娘。”
如今正是时节,满眼桃红。只是那一抹姜黄身影,确实很好捕捉。
于是她手中捏诀,微风拂过枝丫,无数小瓣落下,落在他的掌心。
道虚一惊,但心下了然,回头便见小姑娘一身鹅黄长裙,双眸含泪。
粉嫩的花枝掩去她的面容,却掩饰不住她的娇俏可人。
“二小姐。”他行礼,寒易凝抿唇,回了一个万福礼。
于是二人遥遥相望无言,神思却又重回至一处。
“那些事……”
“那些事,还请二小姐莫要介怀。”他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今生,小僧绝不敢肖想二小姐。但,小僧愿以往后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为誓,助二小姐您得觅如意郎君。”
车马颠簸,佩华倚在窗边,入睡了。而她,却总是回忆起当时道虚的言语。
于是她辗转难眠,所幸凉州与皇城不算太远,半日便到。
入了皇宫,得了封赏和职位,不过碍于她的神界身份,不用行礼谢恩。
“自古诛天伞的主人为祭祀官首席,祭酒的身份,也算是另一种传承。”王沁羽握住她的手,眼含坚毅,低声道,“令姊交代过,若二小姐接了诰命,便是承了众生命数,是断不得将自己立于众生之上的。”
“是,霁月风光,不萦于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阿姐交予我的。”
“轻遥夏山如碧,若是我家阿弟能有您一般聪慧,本公主便也不至于忧心至此了。”
寒易凝又拉过她的手,不再如刚才那般小声,道:“阿姐渊清玉絜,佩华姐姐亦是云中白鹤,有她二人,才有易凝之今日。”
长公主大喜,宴请八方来宾,于是二人自晚间才得以归界。
意料之外,金栩与寒轻遥早早守候于此。
寒易凝惊喜地上前拉过寒轻遥的手,左看右看,愣是将对方看得不自在起来:“阿姐,你的寒症好啦?!”
佩华看着她二人,唇角不自觉勾起。
金栩跨过两步,立在她身边。
“羡慕?”
“当然不。”她答得干脆,“本殿可不喜欢这种悲欢由他人控制的感觉。”
他嗤笑一声,恰好传入她的耳中。
“六殿所言极是。”
她偏目,见他神色温润如常,又面色不改地上前凑近二人身边。
“二小姐得了诛天伞的认可,想必神上听闻会十分欣喜的。”她挽起她们的手臂,“两位小姐不妨早些回府庆祝一番。”
得了寒轻遥的点头,寒易凝便成为了最兴奋的那一位。
“怕是高兴不了太久了。”金栩与佩华跟在最后,只是确保她二人没有离开自己视线。
她偏头看向他,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金栩连忙做出一副冤枉的姿态,解释道:“前几日祁天收到一封妖王来信,说是狼族被灭,现场残有金岚晨鬼王的灵力。”
“妖鬼的事,与神界有何关联?”
“因为,那人是冥帝啊。”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人,“你我都再熟悉不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