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说她看见了他那只长绒兔子,带着沈周知一起逃。
然后两人会沿着宽广的城市马路一直走。沈周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无论闻凝说什么,他都很少会插她的话。可是那段时间,闻凝的话也少了下来。
直到某天,闻凝突然在他前面停住步子。
“沈周知,我不想要弟弟。”
原来闻父闻母并没有出现什么感情裂缝,相反,两人的感情好得简直有违豪门联姻的定理。闻母一直想再为闻父生一个儿子,闻父却以自己年纪大不想折腾拒绝。
其实谁都知道,闻父心里一直很介怀自己和闻母间巨大的年龄差,他不想自己以后撒手人寰,将重担压在闻母一个人身上。
而那时的闻凝,只是以一个小孩子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她觉得家里有一个新的人的到来,必定会分走她身上的注意力。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闻凝本没太往心里去,也就再没提过。
可或许是那段日子她带着沈周知逃课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有一天放晚课回家,她竟然撞见他和她的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抽烟。
少年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窜个,她才发现,他融在她的同龄人里,并不显得突兀。可那天她还是狠狠地凶了他一顿。
现在想来,闻凝觉得。
分明是自己影响了他太多。
“你不该来。”
趁着两人在一起联手搭一个四人型的帐篷时,闻凝低声对他说道。
闻凝一手举着帐篷的最顶端的固定器,沈周知则抽出那几根伸缩杆,旋入节点器里,动作干净而利落。回应闻凝的,只有清脆的“咔哒”,完美嵌入的声音。
“沈周知,我才知道你生起气来这么奇怪的,”闻凝终究是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节目播出去,你的身份曝光在大众视野里意味着什么?”
闻凝攥紧了手里的固定器,指甲深得几乎快要陷入塑胶里。
“...具体的,你的老师,你们院长都跟我说过了,沈周知,我不想那样。”
沉默,沉默的尽头依旧是沉默。
沈周知将那个帐篷的支脚搭好,方起身。
一片阴影投在她面前,将闻凝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阿凝,”他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他灼热而滚烫的目光,粗粝的指腹卡得很紧,让她无从挣脱,“这个节目能火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一年,两年,三五年。”
“人们总会忘记我们,或早或晚,”沈周知看着她,语气很淡,却拉得很长,慢慢地一字一句道,“可我跟你,还要浪费一辈子。”
“我等得起。”
更何况。
他没说的是,他已经在她身上栽了半辈子。
闻凝那边犹豫片刻。
才从角落里传出一声很细很细的,“…好”。
-
两人搭到倒数第二个帐篷的时候,井修回来了。他脱了身上的外套,用衣物兜了满满一大袋东西回来,丢在营地边上。
“怎么那么慢?”
看见旁边还蹲在沙滩上一边比对着图纸,一边一步一步搭帐篷的白瑾,他皱着眉头说道。
许是因为自己身边就跟了一个摄影老师的缘故,井修的语气还算克制。只是配着他毫不掩饰露出来的那一堆新鲜果实,一举一动间的嫌弃意味和耀武扬威的优越感闻凝隔着老远都能嗅见。
这节目要是能看见实时弹幕,此时肯定会飘过满屏类似的弹幕——
“啊啊啊修宝好帅!”
“白瑾这边好废啊,她果然就是个拖后腿的~”
“每天叫嚣着女的没男的差,看吧,用事实说话~”
...
井修显然是抱着“一雪前耻”的态度来的,他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好像在等着白瑾给她刚刚对他的“废物”评价道歉似的。
白瑾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她看到他那袋沉甸甸的“战利品”,好看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怯。
大概是出于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毕竟以后她跟他还必须作为搭档录完整期节目。
闻凝却看不下去了,扔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随手翻了翻井修用自己外套兜着的那堆色彩鲜艳的果实。
她以前也来这块拍过戏,在这边住过几个月。那会听当地的导游介绍过这边的风土人情。闻凝立刻认出他采摘的这堆果实里,百分八十都是不能吃的。
比如那个红色成籽状的叫蛇莓,算是很常见的一种有毒野果。那几串形似桑葚的果实实则是马桑果,因为经常被当地的儿童采摘误食,当年在这边拍摄的时候,向导也给她介绍过辨别这种植物。
“啧,”她轻哂了一声,而后揽过了白瑾的肩膀,“瑾姐姐,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其他的,没必要。”
既然是团队合作,一开始井修又认定了她作为这个小队的队长,那么便理应尊重她的安排,各司其职。
“闻凝你什么意思?”
井修再沉得住气,这会也忍不住被她毫不上心的态度激得有些发火了。
“先不说我是你的前辈,就凭我给大家带来的这些食物,你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井修尽量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用一副长辈说教的态度对闻凝说道。
“要吃你吃,”闻凝翻了个白眼儿,“我怕吃了嗝屁。”
她实话实说,但在井修听来却像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他再忍不住,指着她喝了一句,“闻凝你——”
话未说完,一道清绝的声音插进来。
直直地砸在空气里。
“倒也没事。”
他薄唇微启,伸手将闻凝揽进自己怀里。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倒性地低眸对上正要发作的男人。语气仍旧平常,却让人觉得压迫十足,腿欲打颤。
“我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