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吧。有影卫轮流看护，大夫也在府中，不会有事的。”
谭飞走到床边，目光在沈澜脸上停了很久，才转头和钱来相视。两人顿时红了眼眶，沉默着退出房间。
他们俩都是一直跟在沈老侯爷身边的旧人，相熟得很。但从老侯爷去世，谭飞被调走后，这还是头一回碰面。
寒暄过两句，谭飞问：“王爷定下何时回京了吗？”
钱来：“原是明日，可……”
谭飞歉声道：“都是我大意忘事。不过授封礼定在腊月，倒是不急着动身，最好再多养一阵。但你也别太过忧心，云神医已帮他调理得很好了。”
“我知道。”钱来默了默，另起一头又道：“王爷说这宅子本是主帅的官邸，让在他走后重新——”
“千万别，布局保持原样就成。尤其阿澈的院子，那梅花还是他亲自养的呢。”谭飞看看四周：“但破败之处还是整整新，也该翻篇了。”
“心结难解。只怕这不是结束，而是开端。但王爷并不打算带我回京，我实在有些不安。”
钱来说着紧紧皱眉：“他昨夜另还昏迷过一场，就像普通睡去，大夫什么都没查出。但醒后就像丢了魂，好久才缓过来。他不会也中过什么奇怪的毒吧？”
当年北蛮派细作潜入军中刺杀沈老侯爷，并趁乱下毒。虽然毒被春风谷老谷主给解干净了，便自那时起身体还是每况日下，最终没等到沈澜加冠便撒手人寰。
所以沈澜对北蛮不止国仇，还有家恨。这才会不惜涉险去取蛮汗性命。
钱来是老侯爷近侍，那阵子衣不解带照料，自然对中毒这事更加敏感。
谭飞肯定答道：“当然没有。他从西域回来时云神医还在呢。你别多心，估计是浅浅晕了一场。”
末了长长一叹：“但你说的对，现在只翻了赤焰和老侯爷这一篇，还远不是结束。
沧澜军，先太子，阿卓……这些年他虽不提，却也绝没放下。以王爷的性子，想也会加倍奉还。
徐风不是正在青州吗？虽说明面是协助五皇子肃清匪祸，但青州与当年南疆叛乱牵涉甚深，怕是要有动作。”
谭飞说到这时，忽再想起沈澜莫名其妙的那句先去见老侯爷，心里更加不知是何滋味。先前的无能为力之感也紧接着席卷而来。
他朝向钱来苦笑：“只是王爷这一走，就是想把西北彻底摘出去了。以后他若真要做什么，我只能看着，却帮不了他。我自然知道他有手腕有谋略，但看他一个人去做这些，我真是……”
话到此处也就尽了。再聊下去也只是各自伤心。
钱来沉默握拳。
老侯爷为国捐躯，到头来亲军瓦解。
小侯爷这么多年用血换来的安宁，本也最该由他来享。可除了满身伤病，他还落着啥了？
这么多年还要受满朝猜忌，众口诋毁。如今封王又如何，就连娶妻都要被再三摆布，当年恩怨也只由他一人来担，凭什么？
谭飞看他脸色不善，一掌轻拍在他肩膀，刻意笑道：“赶紧去睡吧，咱俩一把老骨头还是要省着些用。就让他们小年轻操心多忙。”
钱来放松绷直的嘴角，点头先行离开。
谭飞独自在小园站了很久。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出来。但那张憔悴苍白的病容，却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王爷自出生就养在宫中。九岁刚被送到军营时，也就刚到他腰。虽然打扮得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哭笑却都很放肆，脾气也野。叫人只想捧在手心，却又爱又恨。
如今容貌愈佳，风华日盛。在灯火昏照之下，瞧着更是宛若一尊费时费心琢刻而成的玉像。可终究也磨去了孩子天真和年少轻狂。
其实他不止一次想过，甚至从见第一面就开始想。这样的儿郎，不该在西北吹风受冻，不该在戈壁卧泥啃沙，更不该拘束在狭窄的四方天中。
他就该醉卧在富贵温柔乡，信马在青山绿水旁。品最好的茶，赏最艳的花。
可偏偏他有兵权要掌，有责任要背，有情义要扛。如今更是仇恨加身，不得不踏入那吃人的漩涡，困在权利倾轧的高墙。
有些路不好走，有些事不可为，旁人却也只能眼睁睁让他去，看他做。
只希望他心里还能有所牵挂，不至走失。可如今谁又能成为他的牵挂呢？
……
忽然身边有黑影晃过。谭飞侧首，又看到那张讨打的脸近在咫尺。一连被吓两回，方家这小子是命里克他吗？
方明毅是特意来找他的。刚才陪着流云抄书，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越来越对那旧情耿耿于怀。按耐不下，只能相问。
谭飞倒是没再揍他，却也没想理他。他当时就是听方明毅提起孟姑娘，才顺嘴接了一句。现在阿澈人还晕着呢，他怎么能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背身负手，迈步就走。
方明毅一把拉住他：“不是，谭叔你还不知道吧。阿澈其实还收到了选妃的名单。孟姑娘也在里头，好像还是陛下钦定的。
这名单我看了，孟姑娘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但阿澈似乎想成全她和靖宣，极力把她摘出。我就想问问他们这旧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不欢而散那也罢了，若是还能复燃，我倒觉得他比靖宣更适合孟姑娘。
你看啊，孟姑娘常年病着难免娇气，靖宣性子太直太硬，嫁来肯定要委屈。
阿澈看着性冷却最是重情，与孟家也本就相熟。这些年他一直尽心顾着小侯爷，对孟姑娘肯定也不会差。
最主要他的婚事都是陛下安排，这回碰上个这么好的姑娘，实在没必要因为靖宣议亲的事推掉。何况靖宣这事本来也没定，你说是吧？”
谭飞听来听去，全都是在为沈澜婚事考虑。甚至比对他自己亲弟弟还上心。顿时觉得方家这小子瞧着顺眼多了。也不自觉和眉善目起来。
他想了想，回说：“其实也称不上旧情。就是十年前两位侯爷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但只口头说笑罢了，没有交换庚帖也没有婚书。阿澈不都有过三段婚约了吗？这亲估计早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