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去?苏世的医院就在山脚下,不用到县城去。”苏眠以为甘棠说要去县城,是去看苏世,便如此说道,“而且他下午应该就回来了吧。”
“我不是去找他,我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甘棠连忙解释道。
“这样啊,”见甘棠没有具体往下说事情的内容,苏眠就打住了话头,只好告诉她,“这里还是有些偏的,大中午的应该不好找那种跑小长途的车子,要不我给林清说一下,你先和我回去睡个午觉,下午看看能不能搭哪家去县城的便车,还可以把你再捎带回来。你很急吗?”
“也不是很急。”甘棠闻言,捋了捋耳畔的碎发,也觉得经历了上午那么一大遭,有些累了,就同意了苏眠的提议。
“对了,林家人把我和你安排到一间客房里,我回来时去看了一眼,那种室内布局还挺好玩的。”苏眠挽着甘棠的胳膊,看神情似乎已经将方才在饭桌上的怪异情绪平复了下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甘棠聊着这里的古建筑,似乎已经将那个“玩具”的事情给忘记了。
二人被安排在林家院落的西厢房里,行李早已被放进了房内。这里西厢房有两间,隔壁一间分给了苏世,而对面东厢房则是住着林清。据说林清每年回来老家时都要住在这里,东厢那边的另一间就是他的书房。如果林家父母回来,那么东厢就给林清父母住,身为孙子辈的林清则转而住在这边的西厢房。
甘棠好奇地近距离观赏着那封装在旧式菱花木质门扇上的彩绘玻璃,分辨着那门肚上雕刻的鸟儿到底是大雁还是喜鹊,甚至还研究起板门与隔扇门中间的连接结构,听苏眠这么说,她忽而抬头朝向屋里,“他父母不是说下周回来吗?”到时候怎么住啊?
屋内陈设一张木桌,两把椅子,配套的中式红木柜子,靠里面铺了一张木架双人床,苏眠坐在床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大概率林清会过来和苏世住一间。”
“说真的,其实还不如我们去定这边的旅馆呢。我之前在路上闲逛,看到有背着画板的,这里应该有接待外来旅客的旅馆。”甘棠一想到一周后要和林家一家子住在一个院落里,对面是他爸妈,北边的正房里还有那个老头子,就感到极其别扭。没错,她对林老爷子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
“我也觉得,”苏眠躺了下来,只是两腿还搭在地上,她的目光没有目的性地停在了白色水泥墙上方的挂式空调上,待在房里,她终于吐露了实话,“当时没有拒绝只是有些好奇这种房子里面的样子,我还以为会有那种层层叠叠的木梁呢,我们下周就搬出去吧。”
木梁是这座房子最初的结构部件,只不过后来为了适应居住,节省修缮费用,那些裸·露的横梁都被仿古花样的扣式天花板给藏了起来,墙柱子倒是还可以看到几分。外面的人一旦住进去,就会发现这里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是个负隅顽抗在旧式传统里的方壳子。
甘棠关上了门,找到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床边,也跟着躺了下来。她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话,隐隐觉得,苏眠的态度变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苏眠不再嬉笑,而是显露出一些僵硬的不适应。好像还是在今天的半天之间里发生的。
一接触到柔软的床铺,甘棠的脑袋就有些沉,连带着她的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可她的意识还在流动,思前想去,或许她应该再对苏眠说些什么。如此想着,甘棠勉力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以试图清醒些,却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苏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
甘棠想坐起来,便放下抬起的胳膊往后撑,右手腕的铃铛在这时候一齐叮当作响,甘棠也没在意,只作是随着她动作的缘故。
“叮~”那八颗银铃铛里最靠近她手腕里侧脉搏的那一颗,突然震出本该不属于那种体积的金属碰撞声。
那一声铃响仿佛带了千钧力量,声波隔着皮肤碰撞在甘棠的动脉上,顺着温热的血流,直逼近她跳动的心脏。带着凉意的声音,让她的心脏仿佛被瞬间冻结住,滞涩紧缩,甘棠突然觉得呼不出气来,她倒吸着气,捂住胸口,被逼迫着昏睡过去,一头栽倒在床上。
急切的梦境,赶着脚步,去寻找她。
漆黑一片。
耳畔银铃声缠绕不绝,忽远忽近。甘棠被铃声吵醒,可睁开眼,眼前所能看见的,只有黑色。
她摸索着探向四周,床褥还在。她睡到了晚上了吗?周围有些冷,空调温度是不是打低了?她试着唤了声苏眠,没有人应她。甘棠坐了起来,意识也逐渐清醒,她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睡下去的。所以,这里可能不是现实,她可能还没有醒来。
反正四下里无人,甘棠索性开了灵眼,金绿色的光成了她的夜视照明,她爬向床沿,木床跟着有些晃动,像是在水面上漂浮着一般。
这种感觉很快被验证不是像,而就是。
甘棠看向床下,那是微起波澜的黑水,从她眼中射出来的光一接触水面,就被吸了进去,所以没有倒影。
那口井……
还未及甘棠细思,她右手腕上的铃铛又开始自发地响了起来,头顶上方有一股巨大的风压在快速逼近,甘棠本能地抬头。入目所见,是一串被烧得火红的石链,每一个链环都足有她脸那么大,环环相扣,上面附着着火焰,那石链带着灼烧的热度,像是刚从火山口流出来的岩浆。从她灵眼释放的光与之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甘棠直觉它本应该更加灼热才对,灼热到她看不到里面略暗的石芯,只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她急忙往后避开,生怕那链条打到她。
可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那石链仿佛是活的一般,停在了距离她面庞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链条震颤相撞,发出就像是远古的罄音,呜咽不止。
甘棠感到灵魂深处似有共鸣与之相应,这石链有灵,它想告诉她什么。
可她听不懂。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甘棠竟然向那石链伸出手,试图通过碰触来读懂它的情感。
拉近的距离向她的皮肤传来热辐的高温,就在那即将接触的一刹那,甘棠右手腕上的红绳猛然勒住她往后拽,带着势不往前的极大力道,简直有种她再往前去那绳子就要陷进她皮肉里的狠劲儿。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