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烧的迷迷糊糊,应了声:“好......爹”
“......”
====
南北街上,花灯万千,烛火一盏盏灭下,又续上新烛。
春娘头发散乱,泪眼朦胧,眼里噙满泪,在人群里疯癫的找女孩扯过,唤着“小石榴,小石榴,我的小石榴。”
春娘撞到人,摔在地上泥坑里,又从地上绝望爬起,声嘶力竭叫着女儿。
冲天的火龙戏珠,人群鼎沸喧嚣,吵闹,盖住她的存在。
“小石榴,小石榴,你看到我的小石榴了吗?”
“去去,别脏了我的新衣裳。”吴悠然不耐的春娘推翻在地,“什么小石榴,本小姐才不认识。一个脏兮兮的疯妇,少出门乱跑。”
吴悠然趾高气扬说完,甩了甩袖上了马车,她今日要和表姐看烟花听曲,这疯妇险些害了她今夜兴致。
路上车水马龙,春娘倒在地上,额角破了相,眼前一片昏花。
忽而热风大作,逼仄小巷里,兔子灯正被火光吞噬,火光映出那晦暗不明的刀疤脸。
花船行远,高楼之上,笙歌艳艳。
沈晚棠沿河上岸避开人流,小跑寻着沈蓉去向,她拾步上阶,不想脚下被绊住,磕碰在地上。
然而,脚下却软乎乎的。
阶下无光,借着朦胧月色,沈晚棠摸索到女子发鬓边的簪花,眼皮一挑,沈晚棠摸到她的肩背,打横抱起,放在卖花灯小摊边。
沈晚棠拨开她额前被汗濡湿的青丝,是前几日见到的春娘,颇有疑虑。
“春娘,你女儿小石榴呢?”沈晚棠摇着春娘的肩,把她摇晃醒来。
“小石榴,不见了,不见了......”
春娘听到小石榴,泛白的指骨,像是握住根救命的稻草,缓着粗气,眼汩汩而出。
“在何处不见的?“
“我,”春娘哽咽道:“今夜我和小石榴在花巷卖完花,小石榴去花巷边上,常二叔买花灯,离我不过几步,我收好背篓,去常二叔那找她,可常二叔说,小石榴买了花灯走了,我找了一遍,没有......找到。”
越说,春娘哭的越厉害,她蜷在沈晚棠怀里,发着抖,眼神涣散。
“罗娘子家的袅袅也是这样,不见的,找不到人,寻不到一点儿音。”
“去报官了吗?”
“报了。”春娘看向沈晚棠,满是绝望,“理问司的徐大人说,扬州府无暇为个孩子调拨官兵,告示少则要半月张贴。”
“花巷在何处?”沈晚棠问。
春娘含着半口气还没说出声,江柔先道:“花巷就是那日,你与我相遇,往南通红香楼的小巷。春娘,你这......”
江柔三人玩了一圈,也不见沈晚棠动静,沈蓉一回头,没见着沈晚棠的影子,以为是走丢了,两人原路折回去,江柔也跟着一道过来。
好巧不巧,见到沈晚棠蹲在地上,江柔上前搭话,才看到沈晚棠怀中人,竟是春娘。
“发生何事了?”江柔扶过春娘担忧道,“怎么伤成这”
“春娘女儿丢了,”沈晚棠托沈蓉交待道:“姐姐,你和江柔先带春娘去药馆看下伤,不要走散,我去去就回。”
“哎哎,你又往哪里跑!”
沈蓉撵了几步,又不见了沈晚棠的踪影,又恼又火。
“小姐,我们还要去追吗?”
“不了,”沈蓉摇摇头,压下心头不安,转身和江柔扶起春娘,“听阿棠的,回来再问她话。”
====
红香楼,花巷。
子时,花巷灯火通明,红香楼的小曲儿遮住檐下浮动。
红袖楼上,卫凌云站于窗边,手上的象牙扇,有节奏的敲在手心上,青衣竹影的常服,勾出他的身形。
扶桑环胸抱剑,拾阶而上,冲着卫凌云大步进来,咽了咽干嗓道:“二公子,公子马上到!”
“他要再晚,这扬州的天,都快敞亮了。”卫凌云轻笑出声来,桃花眼中映出扬州夜景,“你来的路上,可碰到什么趣事?”
“趣事?”扶桑敲了敲剑鞘,“和乌烟瘴气的京城相比,扬州的太平过了头,扔颗石子儿连水花都溅不开。”
橙黄烛光,映出少年人乌发深衣,眉锋星眸,在笑谈间透出几分豪爽不羁。
“老三不在京城待着,来了扬州,这花楼......”卫凌云远观河上花船,“他要醉生梦死了。”
“你又不是不知,公子德行,他要是能收敛,那帮朝臣私底下,不会称他混球。”
卫凌云敲扇的动作一滞,笑颜逐开,“凌云志,金笼鸟,飞不出,挣不开啊。”
“丁酒不是同你一道来的,人跑哪去了?”卫凌云随意把折扇放下,喝口茶,润润干热的嗓子。
扶桑道:“哦,街上买糖人。二公子,你喝着药,还同王知府饮酒,身子”
“我无事,”卫凌云饮下茶,朝扶桑笑道:“他升了官,急着回京,今日带我引荐了扬州官员,那身上的锦缎,可比我这俗衣烂衫,值钱多了。”
“扬州行商,放到各州,个顶个有钱,”扶桑勾头看着扬州夜景,拎起桌上葡萄,边吃边道:“行商的可贼精了,狐狸尾巴夹得紧,要挤他们的钱,自个人,得先栽个坑。”
卫凌云笑而不言,食指轻扣桌案。
他来扬州是因白家一案,案子审到中途,洪仁帝将此案批予裴琳琅审,他不得插手此案任何事宜。
沈景锋在案子判完后,沈晚棠尸首在大理寺烧毁,状告卫凌云失职,挨了文官一顿唾沫星子,洪仁帝深思之后,贬卫凌云至扬州,任知府。
“二公子,还在记仇呢。”扶桑吃着葡萄,吐字不清,“不在京城,不是挺好的,山高皇帝远,手伸不到扬州来。”
“你别忘了,这是扬州,说话做事慎些,它比京城水浅,也易遭了蛇蝎。”卫凌云道。
扶桑鼓着两个腮帮点头,忽而他的眼前一亮,颇为激动的指向下头。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