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雪,马蹄声似有千钧之势,轰然冲破雪雾,闯入这片只剩下白色的地界来。
为首的那人玄衣墨氅加身,神色晦暗不明。
倒是他身后之人面露凝重,语意急切
“禀陛下,蛇族赤炼王亲自带妖来追,他已入大成之境,乃妖族数一数二的强者,属下全盛之期尚无法与之一战,如今……”
为首的男子并未言语,听了这话反而拉紧缰绳,雪白的驰灵马沾染了一片一片的红,显得斑驳陆离,它由着这股力道扬起蹄,痛苦嘶鸣起来。
飞鸟惊散,追兵将至。
男子半垂着眼,轻轻顺着驰灵马沾染了血迹的鬓毛,以做安抚。
明明该是生死存亡之际,他的神情却寡淡至极,不见半分异样。
好像这里空中飘散的,挂在枝头的,又或是滋养大地的白雪,无论来人带来了多少惊扰,都无法亵渎它们一丝一毫的纯洁。
严铸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摸不清这位陛下的意思,又或者说这位从血海里登上宝座,却不被上天承认的皇帝的想法时常难以捉摸。
心中纵然不解,他依旧利落转马回身,又上前几步,抽出佩剑戒备着,将他护住。
“陛下,不出一刻……”
“严铸,你好好瞧瞧这地方,漫天大雪,困不困得住这些所谓的强者。”
萧斋吾轻笑起来,声音有几分戏谑,他漫不经心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狼毛而制成的氅衣,在漫天大雪之中,平白多了几分松弛自在。
严铸闻言,策马巡顾。
只见云雾无边,却以一种奇异形状排列分布着,一团一团看不真切。
他定了定神,以手覆眼,调动周身灵力汇集于双眼上。
果然,撕开云海,无数光点汇成磅礴的光河排山倒海般向一个地方涌动着。
光河太过耀眼凌厉,严铸的法力只维持了一瞬,便觉双眼灼烧得厉害。
反观这大地,光辉透过云层,只留下了一地祥和。
严铸心中异样更盛,看向那位年轻的帝王,他只是好以瑕地望着远处的雪。
细瞧,他的双眸中闪烁着几丝好奇。
萧斋吾奇的自然是蛇族元气大伤尚未恢复,但这位赤炼王不惜又一次公然违背人妖盟约,也要与自己那被贬荒地的好哥哥联手,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谋取好处,而是仅仅为了一个自己,究竟是何缘故。
一个凡人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呢?
高地上零星生长着几颗挂满雪的枯木,静静伫立着,宛若这片大地的守护者,也带着某种指引般。
严铸反应过来这地方是哪里了——亘古涯。
而这雪地大概便是极寒之处冰敛。
传闻中,万年前,第一位飞升为神的尊者散下周身灵力设下法阵铸成此涯,他得道的神力顺着雪花传遍云槐各派,妖界人间每个角落。
‘入涯者,同天地共生。’
此话一出,自然引起了千千万万的人、妖趋之若鹜般闯入亘古涯。
可后来尊者以天机镜窥探涯底才知道,法力冰封,白骨永存,不见日月,以生魂滋养大地,亦是共生。
奇的是云槐各派,妖界众生,这法阵却不会冰封下涯的凡人。
冰敛云雾之上的光河也并非太阳的光辉,而是神力而成。
后来,不自量力之人愈少,这涯也随着历史洪流不见了踪迹。
没料到这处圣地竟然在人间。
“严铸,朕只给你一刻钟。”
严铸回神,又是一惊,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可法阵即使不会冰封凡人,亘古涯却从未走出过一位同天地共生的凡人。
敛去那些不可思议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亘古涯下情势未知,属下奉长公主之令护卫陛下!誓死不做脱逃之辈。”
萧斋吾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眼中笑意更深。
他不紧不慢地摘着右手的扳指,带着某种仪式般,蓝玉戒温润静谧,透过它,萧斋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人。
只是几瞬,他便将可号令军队的蓝玉戒随手丢给严铸,再开口时,似笑非笑的神情中不见半分温度,眼中的凉薄清晰可见
“ 对严将军来讲,或许为皇姐而死才能称得上死得其所,不是么?”
“何况你是皇姐的属下,不是朕的。你死了,朕该如何赔的起?”
严铸瞳孔一缩,体内的血几乎倒流,他浑身僵硬,又不可置信。
这话是探究亦意有所指,自己从未袒露过的心思竟全然叫一位只相处月余之人揭露出来。
萧斋吾翻身而下,再未予他半个眼神,反而细瞧驰灵马委屈又惶恐地错踏着。
“怎么?怕了?”
驰灵马呜咽起来,埋下头去蹭他脖颈。
萧斋吾突觉开怀,拍了拍它的头“你倒是有灵性,可惜,跟了朕这样一个毫无灵力的主子,既想活着,那就走吧。”
萧斋吾直起身,语调没有半分起伏
“朕近来多信神佛,也讲究个因果报应,不想让那些血脏了朕的身。可朕的好哥哥没有这本事,反而引来一群阿猫阿狗在朕面前叫嚣,扰了朕的清净,便是罪无可恕了。”
“通敌叛国者,一个不留。”
肃杀之气迎面而来,严铸心神一禀,刹那间生出恐惧,时人皆说当今陛下玩世不恭,视法度于无物,又生性暴虐,不被天道承认,毫无明主之范。
众口铄金
可自从昨日,严铸便知传言不对。
人间不乏有根骨极佳,天生的修道苗子,可绝大多数却只是普通凡人,而那些苗子大多放下红尘,拜入云槐仙山各派,只剩下极少散士游走红尘之间,有的逍遥自在一生,有的收入皇室。
云槐仙山远离红尘,讲究个因果循环,为了自身修炼,也不会插手人间事物。
只是抵御妖族,护得一方安宁是他们的责任。
而行军路上,妖族突袭大军。
本以为陛下所言不错。
边地失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