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看过档案后直接去找五条,毕竟本来就是为了寻觅他的把柄。
但既然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伊澄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当然应该温柔地缓一缓。
五条好像一回来,就去诊疗室了吧?
伊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术刀快顶到自己鼻尖的家入硝子,产生了小小的疑惑。
——谈恋爱的话,不是应该尽快赶回去吗。
温柔的伊澄爱莫能助地摆摆手,带着脑袋里存着的满满的把柄,去找夜蛾安排的临时宿舍。
她卓越的记忆力保留到明天早上起码是没问题的吧!
不过现在的情侣们温存一次需要多久,九点会太早了吗?
思考着明天的日程,走上台阶,取出钥匙,开门。
“哟。”
熟悉的巨大黑影背对着窗户,将椅子翻转过来坐着,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举高五指张开。
伊澄视线上移,看到一口结实又灿烂的大白牙。
突然有些明白硝子莫名的威胁是从何而来的了。
伊澄反手关上门。
平心而论,在联盟关系敲定之前,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在被告知对方的婚恋关系之后,继续像从前那样的相处模式又与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不相符。
然而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正被某个不速之客占据着。
四处看了看,伊澄从书柜里搬出一本厚重的字典,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
双手放在膝盖上,开口严谨且得体:
“五条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五条悟:?
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把我拖进领域一顿爆锤的人呢。
但他并没有追问这诡异的变化:
“你说,想找禅院直毘人算账?”
“具体……是怎么个算账法?”
五条将下巴搁在手背上,饶有兴致:
“半夜摸到他床边,扮幽灵吓唬他?”
伊澄轻咳一声,默念着,这不就是你用来用去的伎俩吗。
“当然是更换家主。”伊澄答得理所应当,“这与您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与您为敌的人掌握过大的权力,并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五条顿时坐起身,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能这么做吗!”
伊澄皱眉。
经过领域中的交手,虽然不愿意承认,五条悟这个人并不是他经常表现出来的、跳脱又蠢笨的模样。
他总是很擅长用夸张且不合时宜的玩笑伪装自己。
譬如现在。
她毫不怀疑,五条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是什么“好的我明白了”式的商讨。
果然,他托着腮,语气称得上温和:
“可是相较于和你联手,我更倾向于联合直毘人除掉你哎。”
五条摊手,做出一副困扰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呢。”
又来了。
再度听到那故意拖长的尾音,伊澄奈也不动声色磨了磨牙,档案里百分百能精准戳中他心口的事件记录在舌尖滚了几回,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无声叹气。
需要拉拢这样的人,咒灵的一生真是处处充满荆棘。
伊澄奈也试图将谈话转回正常的画风:“他想要杀你,忘记了吗?”
“仅仅因为咒术师培养方案上的分歧,他已经对你起了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
御三家的联合从最开始就并非牢不可破——这点她一个外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强敌威胁之下,一切无伤大雅的矛盾都得以隐藏。
但如果太平过久,从前潜藏在暗处的人就会忍不住蠢蠢欲动,没有人不渴望那万众簇拥的位置,没有人愿意将已经到手的桂冠拱手让人。
禅院直毘人想要杀死同为家主的你,从而获得更多话事权。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忍让吗?
尽管隔着眼罩,伊澄依然感觉到五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带着探询,与审视。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难以自抑地弯下腰,仿佛她刚才讲了一个旷世大笑话。
“那你可能对我还缺乏一些了解。”笑够了,他才重新开口:
“老实说,这个世上不想杀我的人,才是少数。”
——哦。
看来是谈崩了。
不过没关系。伊澄奈也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想把他做成炸猪排的人,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就站着一个。
“那你尽可以去告诉直毘人我的打算,或者你们两个直接一起上也可以。”
“除非加茂也出席,共同撕毁契约。否则比谁的身体复原更快,胜负还是一目了然的。”
好生气啊。
放狠话环节结束,伊澄奈也站起来,捏着字典封皮的边想把它放回去。
五条看着她拍打完字典上的灰尘,又开始拍打自己的风衣外套,有种奇异的感觉。
很像他小时候养过的猫,从镜子里发现尾巴沾上了泥土,震惊地追着尾巴一圈圈跑个不停。
“禅院想除掉我,不是也很合你心意吗?”
这是又在讲什么鬼话。
虽然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伊澄还是解释道:“你如果不挡在宿傩前面,谁会找你麻烦。”
——等等,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将距离感刻在脑门上的伊澄顿时放下风衣衣角,公事公办的语气:
“毕竟是五条家唯一的血脉,就算为了故人也要尽力保住。”
说着说着,竟然真的想起从前一起行动的旧友,不由沉默下来。
五条悟开始沉思。
——感觉被占了奇怪的便宜。
整理好外套,伊澄重新拿起字典,在离书柜还有十公分的时候,啪嗒一声,用于装订的棉线,断了。
——断了。
下一秒,书页哗啦啦失控掉落在地,掀起纷纷扬扬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