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澄想象中的晚餐,是深夜里一杯朗姆酒,一块大小适中的草莓蛋糕,上面最好点缀着薄荷叶。
现在距离完美晚餐的差距,只差朗姆酒、蛋糕和薄荷叶而已。
真棒。
因为没有带成人尺寸的衣服,依然保持孩童外形的伊澄抱着麦当劳的儿童套餐,机械地吃着薯条。
身边的虎杖格外兴奋:“鲜虾味的汉堡果然是最好吃的!”
“是啊是啊,说起汉堡果然除了鲜虾都很好吃呢!”
虎杖和五条面对面表达着截然相反的夸赞,越吃越开心,甚至愉快地用冰淇淋杯玩起干杯游戏。
围坐在一起喝果汁,等待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们都没有这么吵。
然而伊澄此刻却只希望,他们能努努力再闹腾一点。
原因当然是——硝子望着她的目光充满审视。
想来想去,好像除了五条悟,也没有能称得上得罪她的地方。
证明自己对一个男人没有惦念的最好方式,果然是——
伊澄拉住虎杖的袖子,仰起头,酝酿出深情款款的语气:
“悠仁,我爱你。”
噗——
虎杖一口可乐全喷在五条脸上。
伊澄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顺势向虎杖那边移了移。
“咳咳……伊澄小姐,不要突然开这种玩笑啊。”
因为术式张开的缘故,可乐在离五条还有一些距离时触到屏障,哗啦啦将他吃到一半的汉堡浇个透心凉。
虎杖有些心虚地抬眼,总感觉五条老师保持微笑的面孔下面,是一颗随时准备将自己踢飞的躁动的心。
撇开视线,假装无人在意地将自己的苹果派推了过去。
误会的消除总是如此顺利。伊澄清了清嗓子,看向硝子,温声说:
“五条夫人——”
噗——
虎杖用来润喉的可乐全喷在五条脸上,黏乎乎的液体滴滴答答,满满当当糊在他刚拿起来的苹果派上。
一片死寂。
突然硝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合适,很快忍了回去。
只有一耸一耸的肩膀透露着什么。
伊澄恍然大悟。
“原来还没有结婚吗?抱歉,是我太失礼了。我以为男子三十岁前应当会求婚的。”
接连失去主食的五条缓慢看过去,接收到她目光中大写的谴责。
——你还真的是!毫无责任心呢!
因为刚才的闹剧,硝子原本显得有些冷硬的表情迅速缓和,没等五条开口,率先说道:
“愿意嫁给这家伙的女孩子,大概对人生已经绝望了吧。”
五条悟看着一片狼藉的桌子,选择放弃挣扎,将汉堡和苹果派叠在一起,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
“你是不是忘记考试时谁给你递答案了?”
虎杖左看看右看看,怎么感觉高专教师组积怨已久的传闻好像是真的!
说起来确实很少看到五条老师和硝子小姐单独外出,偶尔谈话聊得好像多半也是正事。
怎么会呢,不是认识很久了吗?
“不是因为这个?”伊澄立刻挪到座椅边缘。
虎杖瞠目结舌:倒也不必,把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
“那为什么对我有敌意?”
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低下来:“因为我是咒灵吗。”
明明这才是最显而易见的原因。
无论是高专成立以来,还是更早的、漫长的历史里,咒术师与咒灵向来势如水火,命运的交汇永远伴随着流血与牺牲。
无意识地扣着杯壁。
所以五条悟之前才那么抵触协助她处理禅院的事吗。
毕竟是凶残与杀戮的代名词。
她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消沉着,硝子却抛出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哦,你是咒灵吗。”
“第一次听说。”
……咦?
虎杖疑惑:治疗结束后五条老师让自己先回去,说需要和硝子小姐做一些必要的说明。
——怎么感觉重要的事一件没说啊!
旁边传来懒散的声音:“我好像确实忘记告诉你了。”
五条悟咬着吸管,看起来十分心安理得:“和咒灵勉强打成平手,总感觉比和诅咒师打成这样,更难堪一点。”
看了一眼伊澄,托腮补充道:“何况还是这么弱的咒灵。”
伊澄奈也:拳头硬了。
原来流一地血是勉强平手的意思,下次是不是被削掉半个脑袋也打算厚颜无耻地说互有胜负啊。
“高专毕业之后,我没有见过五条受这么严重的伤。”
“反转术式治疗后一段时间,我能够看得到它的痕迹。那天五条走进诊疗室时……”
他故意将浸满暗红的外套丢在外面,可是沾染血迹的内衫依然触目惊心。伤口的边缘已经淡化,意味着受伤的部位比她看到的还要严重。
“造成那种伤,绝非一般的术式。”
她讲话时嗓音有些沙哑,伊澄听得逐渐入神,已经准备好为他人的友谊鼓掌,因此好一会没想起来反驳。
直到五条摸了摸鼻子:“其实……”
仅从一个开头,伊澄清晰地听出了其中的骄傲。
骄傲!
回想当时的场景,她立刻懂了这份熟悉的、等待夸奖的语气从何而来。
尽管并不想配合他,为了消除硝子的误会,伊澄依然开口解释道:
“硝子小姐,您口中惊为天人、举世无双、杀伤力极高的强大术式拥有者,”伊澄面无表情,生硬得仿佛人工智能提示音,“是五条悟。”
隔着眼罩,伊澄总觉得他那双眼睛在里面拼命眨啊眨,眨啊眨,无声表达着:快来夸我啊!崇拜我啊!我准备好了啊!
好希望天降一盆凉水,让他眼里的小星星碎成渣渣。